寂寞无行路

山花烂漫，春色碧，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题记

这是在梦里出现过千千万万次的场景，一个人，寻峰问泉，漫步在巴山老林。

未近黄昏，暮春的天边，层层铺满通红的火烧云。我，一个人，走在苍苍碧林。山头，树木参天，有金色的光芒从树缝里渗漏，惊跑了寻觅松子的灰仓鼠。拨开一片树叶，我看见远处连绵不断的群山，笼在清澈如水的氤氲里，一时，又被余晖染上色彩。我似乎误入神圣的佛界，又似步入世外天堂。我看见一只苍鹰，飞过太阳，飞向远方，隐匿在无边的绿意里。

举目：树，全是树。绿，全是绿。春似乎还在，留了几朵俏生生的映山红，缀在野路小坑洼畔。我寻春，念春，渴望在春归去的途中找到她的余影。山路弯弯曲曲，像极了火烧云的轮廓。野花倒是少见，约莫是见夜色将临，睡去了罢。那丛生的野荨，似一堵长长矮矮的南方土墙，绵延数里，有灰兔窜了进去，弄出短暂的窸窸窣窣声响。树下，竟然掩藏了好多彩色菌子，我恍惚认为，那便是春留下的美丽幻影。走着，穿过密密丛林，任野荨割伤脚背、划破手心，任毛虫小蜘蛛穷追不舍，谁也不能阻止，我要走这最后一片土地。

穿枝拂叶，不知名的虫儿低吟浅唱。归鸟拍拍羽翼飞回巢穴，有叽叽喳喳的雏鸟在低泣。阳光很大度，余晖更是慷慨。她细心地描摹每一片树叶，每一支长条，每一朵树冠，不知何时，恍如隔世，我竟身处在梦一样的世界。没有喧嚣，没有浮躁，没有孤寂。久久置放在城市的我，终于，回归了属于我的净土。我是苦修于哪棵菩提树下，才换得今生一次回归？静静地，茕茕孑立，岿然不动，任山风抚摸脸颊，任金色夕阳洒在身上。眼前一片金光，一片翠绿，几纹波痕，几分灵动。不见春色，却见了一世的美满幸福。漏断人初静，我走着，前尘隔海，一生无痕。

小路再长，也有个尽头。我从山间出来，曲折的小溪蜿蜒过脚沿，载着几瓣红色，“但见山花随流水”，多美。夕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渗透万千大地。回望茫茫林海，一场梦境。天将黑，苍穹微光已逝，启明星将现。

归去，忽的从远方传来一阵长鸣，惊飞几只山鸟。

……

是火车满载着现代文明，穿透大山心脏。

我凝噎，夕阳染红了谁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