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灯影

瞧，是月亮！皎洁的月光透过狭窄的栏杆洒入窗前。端上小板凳，坐在临窗的一隅，嘴里不知道怎么的念叨着苏轼的名词来：“坐上与之相反的电车，走一场不同寻常的旅行！”熟悉的台词在耳畔回响，心脏怦怦，脚底好似有什么力量驱动似的，不再迟疑，轻叩门扉，打开父亲房间的门：“走，赏月去！”

已是半夜，越过九曲小巷，崎岖的上坡路让我一步一个脚印。月光伴着前行，道两旁的路灯发出昏暗的光线，几只扑棱蛾子却绕着这小团的焰火盘旋。真是可怜的小生灵！明明皓月当空，却不知抬头抑望，追逐着微弱的灯火。

我在前面走，父亲在后面跟着。行途无话，只是默默的走着。一座低矮的小丘兀然映入眼帘，是东山！

走在木质的小路上，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石板铺成的台阶上，拾级而上。山中的树木是寻常的，郁郁青青却不乏古朴。熙熙然的青葱小草从树间冒出。古色古香的照明灯与脚下嘎吱响声的木板路相辅相成，犹如回溯宋朝。“这亭子以前是木质的，现在是铁的了。”父亲的话语将我拉回现实，“这山满有古风的嘛。”我答，父亲没有立即开口，像是在沉思。几秒寂静之后，他才缓缓的说：“是要有古风啊，中华渊远流长，要守住传统，不能被欧洲文明同化。”不善说教的父亲竟冒出这样富含哲理的话。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我迈步在王安石所走的路上，虽无王安石东山再起的豪情壮志，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

“山麓，”他又接着说：“这是江宁四十八景之一。”风景不错，月牙形的楼台刚好能看见月亮，但我并不满足，欲求千里目，还需更上一层面楼。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登上山顶。寂寥无人，四面树林环合，树林阴翳，投下斑驳树影。仰望夜空，四周的树围成一个圆，月亮便是其圆心，像是一个井，我伸手去抓那虚无的月亮。月亮投下，似水明镜，无风水月。婆娑树影并不摇动，天穹之上并无繁星，只有明月照心。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虫鸣，举头望明月，却有缥缈孤“鸿”影。明月、树林、鸿影形成一幅静态的山水画。

我与父亲坐在石凳上，照无言，许久才起身返回。这次父亲在前头，我在后头。依旧无话，父亲默默地打开手机的照明，没有照亮他前行的路，而是背过身来，照亮了我的前途。这次他在前头，我在后头，我追随着父亲的背影，走在他照亮的台阶上。我的眼眶湿润了，却怕被他看到，我赶忙拭干泪水。我多希望这连绵山径永无尽头，我跟着父亲，他在前头，我在后头，一步一个脚印……

皎洁月光与昏暗灯光交织在一起，父亲在前头，喃喃地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望着父亲的背影，岁月在他身体上留下了印记，父亲已不再年青。但在我眼里，这不再健壮的臂膀却能和盘古比肩，这低矮的东山也成了“一览众山小”的泰山。

我问：“你看，不虚此行吧。”回答我的，是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