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

点滴芭蕉声欲碎，声声催忆当初。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

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半模糊。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纳兰容若《临江仙》

窗外，有轻雾拂面，冬风吹尽了风雪。青石板的路上细雨霖霖，打在芭蕉叶上，打在纳兰心里。——那一行行娟秀的小字，是她留下的啊，那个俏丽的双唇在芭蕉叶中若隐若现，诉尽平生相思意。

还记得吗？那个执笔浅笑的表妹的倩影，那娇憨可爱的神态，那欲说还休的唇角，是邪？非邪？分明是“一生一代一双人”却”相思相望不相亲”，只能面对相思纸，泪落满襟！霜冷鸳鸯瓦，谁夜半不还家？那窗间一盏黄豆大般的灯啊，在孤独的夜里，伴着这位难以入眠的公子。

纳兰笃定不念今生，料想今生情已尽。室内春意盎然，一朝温存好景终会散尽，任凭雨打风吹尽，只是朱颜改，那窗外如一江春水般的愁绪，也不过如此吧？已到了杨柳飘飞的暮春时节，刘禹锡尚有垂杨管别离，而自己呢？与小表妹的别离之愁，也是“天不管”的吧？

连沧海都已变迁，岁月悄然徙转，谁又能回到过去？没有过不去的，只有回不去的，但愿从此不再相逢吧。半世烟雨随波而逝，惟有记忆中有那个挥之不去的她，犹似在耳畔絮絮软语。

席慕蓉也曾绝望地说过：“我们也来相约吧，相约着要把彼此忘记。”那个小表妹，也许早己消失在如回忆春水般蔓延的回忆里；也许，纳兰仅仅无法把记忆中的那个她“一笔抹去”；也许消失在重重宫墙、满园柳色中；也许只是自己固执地不肯忘记罢了。

明月如霜，好风似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前方仍有可行的路，天涯何愁无知己？唯愿纳兰能走出回忆，随遇而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