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殇
我又梦见了水,那单纯悠柔的液体一次又一次地从我的心底流淌而过,激扬起如沙的往事D那些早已在时光里沉淀了的往事,一层一层地浮出了水面。那么多个春天过去了,水的记忆依然像手心里的纹脉一样,深刻而清晰。
蓦然回首,那似乎是发生在一个世纪以前的事了。哦,是的,很久----很久了。那时候的村庄还没有自来水的光顾,水还在水流淌或滞留的地方。村子唯一的水源是一口井。那口井潜伏在村庄背后的山脚下,井水长年不绝。井不深邃,但很宽敞,像一方干净的池塘,池里的水碧如明镜。在澄澈的井水里,水草从鹅卵石的缝隙里生长,随着涌漾的水波,摇晁着婀娜的腰肢,倾城起舞。还可以看见几家子小鱼,于丛生的水草间悠然蹿荡。如果不小心惊吓了它们,这些胆小鬼会忽啦一下躲进石头缝里,龟探出小脑袋,翼翼地吐了一个又一个的泡泡。这一切都赋予了井盎然的生命。
井的四辟都是麻花石块,整整齐齐地叠缀成一个立体空间,像一个巨大的容器,水从石缝中汩汩渗出,在我的记忆里盈溢了一看又一年。
井不寂寞。井最热闹的就是傍晚的时候,人们挑着金属制的水桶咣当咣当地赶了来。匆匆打了水就扭晃着回家烧火做饭。不急在一时的,或者偷懒的,干脆放下肩头上的活计,在井边扯开了嘴丫子唠叨些鸡手蒜皮。有时候女人在家里等得不耐烦了,寻出来发现自己的男人竟然蹲在井边上吸着烟悠哉悠哉地闲聊,笑骂着催促一声,男人这才打着哈哈挑满水向女人交差。碰上夏季,井周围的稻田大早的就响起蛙叫虫呜,一声声地砸向耳膜,喧噪而亲切。这时候,井更加欢腾了,水浓浓地往上冒,象初升的太阳欲喷薄而出。这时候的井也更显得壮丽了。
小孩子却是不允许到井边玩的。因为井里蕴藏着不可预见的危险,我们的父母很是担心自己的孩子掉进井里淹了。于是井成了我们的禁区,我们对它只能望而却步,偶尔有几个偷偷溜去的,前脚刚踏去一步,就被大人急急地拉走了。他们还惶惶地吹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