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纸猪羊

从前，农村有些穷苦的人家没钱置办年货，就调侃道：“包顿饺子，买上对猪羊就算过年了！”当然，说者听者都知道这猪羊并非活蹦乱跳的真猪羊，而是用纸扎制的。潍坊文人裴星川的《竹枝词》写道：“朔风烈烈满城厢，腊八家家煮粥忙。顿觉年关已渐近，街头叫卖纸猪羊。”在我们潍坊老家，过年除了要置办各种吃的穿的、年画对联等年货，祭祀品也是必不可少的，各家会根据自己的情况买些香烛、金银箔之类的东西。无论多么穷苦的人家，祭祀品里总少不了一对纸扎的猪羊。大年夜的时候在天井里和金银箔一起烧掉，这样的记忆祖父辈们都有。纸扎是很古老的民间手艺，是用纸和其他材料，扎制成各种形态的物件，所需扎的，是物件的骨架，纸仅用作外形的蒙糊。纸扎艺人多数是世代相传，有的已传承了四五代，有的还开了颇具规模的纸扎店。当然，这些以纸扎为业的手艺人并不屑于做扎纸猪羊的小生意。每逢年关将近，倒是其他手巧的闲人扎了纸猪羊赶年集卖，换些钱过年。纸猪羊的扎制很简单，就是用高粱秸扎出骨架，再在外面用纸糊上，我记得以前卖的那些纸猪羊，一般是黑色的猪，白色的羊。有些人手艺差，那猪和羊并不甚分明，我们常常争辩哪个是猪哪个是羊，爷爷告诉我们下巴上粘着一圈白胡子的就是羊。猪羊的扎制并不难，可运输却是个难题，我记得当时它们是用一根很长的竹竿穿着扛在肩上的，那么长长的一串，看起来很是壮观，虽然不重，却是很容易破的，尤其怕碰到大风。有一次我们在赶集的路上，看见一个卖纸猪羊的，因为被风吹下了顶端的一对，那一串猪羊也随着脱落，被大风吹到了漫山遍野，那人直急得捶胸顿足。买纸猪羊的从集上拿回家也是个需要小心翼翼的活儿，小孩子跟着赶年集，回来的路上常常要担负起擎着那对猪羊的“重任”。这样的工作我就干过多次。后来，我们村有个老光棍到了年底就扎些纸猪羊，挨家挨户送到门上，我们也就不用赶集去买了。渐渐的，集上已经很少有人卖纸猪羊了，那个小生意挣不了多少钱，再说，随着生活节奏越来越快，谁还会有小心翼翼地“护送”纸猪羊回家的耐心？但是，我们村那个老光棍扎了很多年的纸猪羊，乡邻可怜他没什么收入，他送到门上也就收下，然后给他点钱。后来那个老光棍去世了，纸猪羊也就从我们过年的祭祀品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