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旱地
老家是江南水乡,大多水田租给人养蟹,剩下的大多是黄土旱地,芒种栽不了水稻。但每逢金秋,那片黄土地上,总留着一小块金灿灿的稻田。
看着,看着,总不由想起那个和气的老人。那老人的水田,也大多租走,剩下三分田地——一块硬邦邦的旱地,在老人的汗水的滋润下,大片的稻田郁郁葱葱,被饱满的谷子压弯下了腰儿。
这年夏天,烈日当空,田地被晒得火辣辣的,烫得脚不住地乱跳。老人不愿看着旱地就这样荒芜着,家人怕他辛苦,劝说就不要种什么水稻,种些黄豆、向日葵。老人执意不肯,非要让那三分旱地变成水田。村子里年轻一点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连老人的儿子也这样认为。
一大清早,旱地里便闪现出一个忙不开交的人影。老人正卷着裤脚,站在田旁一条杂草丛生的水沟里,这条水沟才有几公尺宽,蜿蜒起伏在土黄的荒梗上,芦苇、野草长满了水面,每个阴处漂浮着的全是绿色的浮萍。老人左手提桶,右手托着,向下一摆,舀了一大桶水,这时总能看见老人欣喜的笑容,再这么一抬起,往田埂上轻轻一靠,向前一倾,“隆咚、隆咚”的水声响起,墨蓝的水涛冲开干燥的土地,只见土削猛地浮上水面,打着漩涡迅速散开来,却没来得及分散,一桶接着一桶的涛水訇然而至,伴着老人浃身的汗水渗透在高低不平的旱地里。寅午时分,老人似乎累了,卧坐在一个较干净的田埂上休息,点燃一支烟,眼望着这块地,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一个骑三轮车的大爷驶了过来,对老人喊了一声:“孙儿也来了!”老人把头一转,只见小孙子正帮着忙呢。爷爷戴着大草帽,孙子戴着小草帽,爷爷穿着大雨靴,孙子穿着小雨靴,爷爷提着个大木头桶,孙子拎着个小塑料桶,大半身子尽在水里,吭哧吭哧的舀水。
整个一下午,老人孜孜不倦地向旱地里舀水,一舀一倒,干净利落,那么认真,那样执着,让人久久不会忘怀。
金秋送爽,大雁留音,老人又出现在这三分旱地里,收获着这片成熟的稻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