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之秋

我常常想，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是有些道理的。

楼下的枫叶红了，还未熟透 叶片尖处蘸着胭脂的香。远远望过去，好似一朵薄暮云霞落在此处，扎扎根生长在泥土中，影影绰绰地舒展开来，又弥散着陈年的酒酿味，泅醉一片微凉空气。

近来已至秋末，寡然的天空时常是清亮亮的，几芥飞鸿的剪影高高地掠过，惊不起一丝涟漪。云也不常见，难得见到的是一大团一大簇的，干燥而温暖，蓄着阳光的香，臃肿的好似新收割的一茬棉花。但霏霏小雨已经绵延了数周，细小的雨丝酥润润的，带着秋日的凛冽，总会勾起人心中那点无可状名的愁思。自古逢秋悲寂寥，想必千百年来的诗人也被秋日的悄怆撩拨的无可奈何吧。

卷不急朝云暮雨，都付于苍烟霞照。雨中赏枫也是绝美，成珠连线的雨丝落在那片红霞上，盈盈的水珠拂过叶脉，漫过昨日，重复着雨季弥新的水痕。雨过云沉，青灰色的天空掉落几缕游丝般的晴光，它们从厚重云层的歔隙中摇摇欲坠，栖息在每一粒水滴中，偷得半树浮生，此刻，光与影的界限被抹去，水乳交融，只剩一杵疏钟，半城灯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傍晚时分，城市陷入暧昧期，乘着雨色的云开始晕染昏黄，大片暗蓝挤在天空上，风卷晚星成了黯淡的雾霭，高楼打捞起闪烁的亮光，于是万家灯火，银纽扣般镶嵌在地平线上。昏暗的回廊，青黄的枯草，半明半暗的信号灯，反衬着一树云霞藏着星辰的晦明不定。巴掌大的红叶卷着边，开始往下落，飘过淡青的天色，飘过刀锋样的冷光，坠入黄灰楼房的尘梦。秋色疲倦得如同一碗泡的发软的燕麦粥。

秋叶快落完了。愿携斗酒答秋光，云深无觅红叶处。

倦倦谈尽迟暮的秋色。闲窗漏永，月冷霜花堕。悄悄下帘幕，残灯火。

我时常想，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是有些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