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挂

昏黄的灯光下,雪纷纷扬扬地旋舞,如披上了一件温暖的橙色外衣，直暖到心底。

站在樟树下，细碎的雪扑簌簌地从油绿的叶片之间滑落，拂过发梢、颈间，蓦然化作晶莹的水珠，说不清是凉爽亦或是寒冷。

望着漫天的雪花，突然地，就牵挂起你，和你在远方的生活。只是不知，你是否也在牵挂着我。

交织的雪中，难以看见远方，就连那两个幼小的身影，似乎也朦胧了，可就在那一刹那，我清晰地看见，两个孩童天真无邪的嬉戏，以及如糖果般甜蜜的欢声笑语……

雪初霁，云淡风清，四野阒然一片。几株残花，在花坛中被雪湮没，仿佛冻得失去了颜色，欲化作雪花。几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曲折地延伸向远方。

突然，一个孩子从远方奔来，原本平详的毛毯被踢得凌乱不堪。

及至跑到花坛边，才气喘嘘嘘地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呼出的白汽在空气中升腾，又消失。回头眺望远方，映入眼帘的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他狡黠地一笑，卧下身子躲在了花坛后，一瞬间，凉意蔓延到身上每一个角落，却根本压抑不住兴奋的笑容。

“沙沙——沙沙”，辗压积雪的声音，一步一步逼近。孩子屏息静待，一动不动。

天地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就连惟一的脚步声，也轻柔得如蹑手蹑脚地走在厚密的羽绒上。

终于，伴着“哗哗”的奔跑声渐行斩远，整个世界中重又有了生机。大片的白汽飘飞，隐约的喘气声若即若离。

孩子缓缓站起来，轻轻掸去沾在头发衣服上的雪花——“啪！”

一个圆形的雪痕，沾在了衣服上，雪的滑落声，如潮水般汹涌。

不远处，另一个孩子捧着肚子哈哈地笑着，白汽在空中弥漫成片。

孩子怔住了片刻，愣愣地看着另一个孩子的笑，手依旧停留在半空，欲要掸雪。

随即，他才回过神来，一边愤愤地咒骂，一边握着不成团的雪球追了上去，但嘴角依旧高高扬起，眉角间宛如盛满了快乐……

风夹着雪猛烈地灌进脖颈，一个恍惚，才发现雪又大了，满天的鹅毛，终究模糊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时，雪也是这么大吧。

你突然来到我家，请我帮忙把书还给图书馆，那是本《雪国》。

你一句话未说，直到临走时，才突然冒出来一句：“如果我走了，你会牵挂我吗？”

而那时的我多么傻，竟没有看见你眼中强忍的泪水，还笑着说：“干什么谈这个呢？你不会走的，对吧？”

你没有回答，一言不发地走了。

直到我反应过来时，你的身影已被大雪所吞没。

你知道么，那一刻，我心急如焚地冲出去，任凭大雪刮过脸颊，如冰柱划过一般疼痛。我大声地呼唤着你的名字，想知道你走了我怎么办？我甚至还没有回答你，当然会，而且是每天每夜！

声音被风吹散，不见了踪影。如你一般。

我敲打着你的家门，才发现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不给我任何挽留的机会。

终于，我颓然地倒了下去，为残酷的大雪逼迫我接受的这一切……

也许你永远不会知道了。

那本《雪国》，我一直没还，毕竟是我惟一所能牵挂的，宁愿用几倍的价钱去换取……

雪越下越大了，我也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