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年
记忆中家乡的年,是一出精心准备的大戏,主角是爷爷。
爷爷的年,一直泛着淡淡的垛香味道。燃垛香时,爷爷是一定要参与的。平日里慢慢悠悠的老人,此时却四处奔,四处忙,精神抖擞,充满活力了。恍惚中我竟似乎看见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那大概是我从未见过的,久远岁月前,年轻了几十岁的爷爷的模样。垛香燃起来了,爷爷终是舍得退到一旁,擦擦额上细密的汗珠,许多细节已在记忆中寻觅不到,唯例外的,是火光中爷爷凝视着垛香时,隐着几分期许的目光,与苍老面庞上大大扬起的嘴角。
解决了燃垛香的大事,家里人开始忙着置办年货,买对联这一重任,则是被爷爷揽下。
每天,爷爷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集市里转悠,挑选对联,一天得往集市跑好几趟,早一趟,午一趟,晚一趟,有时趁着空闲,也要去集市溜达一圈,照这样在集市上转上好几天,仍是没买回对联。旁人催促,爷爷总说:”不急,万一明天有更称心的,今天买了,岂不是太可惜了。“在爷爷看来,对联是至关重要的,马虎不得。
孩子们倒挺乐意,他们都盼着爷爷多去集市转转,因为过年时,平日里节俭的爷爷总会一反常态,甭管要买什么,都会大方地满足,所以爷爷去挑对联时,总有一群孩子,众星拱月般围绕着笑眯眯的爷爷,此时的爷爷,是连花钱都乐呵呵的。男孩们买摔炮,女孩们买小灯笼。爷爷呢,也给自己买东西,买新衣新鞋,新袜新帽,全然不见平日里吃穿用度样样都要节省的样子。
大年三十这天,天刚蒙蒙亮,爷爷已经起来贴对联了。爷爷的对联是邻里公认贴得最好最齐的。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地打量,认认真真地轻贴,手扶着对联,还要挨个让经过的人看看是否横平竖直,对称整齐。最后仍是不放心,让人拍了照,举着给爷爷看一眼,确定没问题后才肯罢休,再还要小心翼翼地抚平每一丝皱痕,这才算满意。
除夕夜,一家人围坐桌旁,热热闹闹地吃年夜饭。爷爷只静静地坐着,听着家人的欢笑声,时不时酌上一口清酒,脸上漾着笑容,眼里融着笑意,似乎欢喜直达心底,这幅画面定格在我的记忆中,成了心里永久的美好。
曾被我清清楚楚放在心里的年的热闹与欢乐早已被时间模糊,愈发清晰的,是年里承载着的爷爷的满满郑重,暖暖温情,与殷殷希望,让我在年味渐淡的日子里慢慢读懂了年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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