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桂花蜜·桂花糍粑

姥姥家有一颗很大的桂花树,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的,荫蔽着一大片土地。苍老的枝干撑起一伞黛绿的树冠,每逢秋季,一树繁星穿过层叠的绿云,悄然探出头来,点缀了万物凋零的秋天。

桂花深受孩子们喜爱，她不仅给予“玉颗珊珊下月轮”的美景,给予“天香云外飘”的馥郁香气,在孩子们眼里,没有什么比那一口香甜弹牙的桂花糍粑更诱人了。八月,正是桂子飘香时,四下里,甜蜜的桂花香,勾引着每一个人的味蕾;六七声,家家户户都忙起来了:秋收的新米碾出清新的香味,在柴火竹篾上蒸出层层的白汽,金黄的蜜糖泡着新开的桂花,整个村庄刹那间弥漫着丰收的气息。男人们扛起大棒,光着膀子,嘿哟嘿哟得捣着糍粑;女人们也抛开了针线,穿梭于雾气蒸腾的厨房;孩子们总是最忙的,他们正忙着寻父母忙活的空隙,偷偷用手指舀着桂花蜜呢。

糍粑捣好,捏成小小圆圆的饼,淋上桂花蜜,恰似中秋的一轮满月。李白有“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我们这穷乡僻野的没有玉盘,只好呼作“白糍粑”了。桂花糍粑入口,出炉的余热仍包裹在糍粑里,而凉凉的桂花蜜,又增添了一分清爽的口感。一口接着一口,一个接着一个,桂花香混合着新稻香,夹杂着空气中轻微的泥土的芳香,窜上舌尖,流入心头。虽有蜜糖,但桂花糍粑的味道确是淡淡的,不似华丽的贵妇,倒又像清晨的薄雾,穿透着依稀光线，笼罩着鼻腔,口腔,乃至心田。

孩子的眼里,桂花糍粑是可以“再创造的。他们不拘于小小的圆形,将糍粑捏成圆滚滚的小兔子,白白胖胖的小猪,脸圆圆的小姑娘,然后用桂花蜜装饰它们。这样过后,他们捧着自己的艺术品,左看看,右瞅瞅,举到自己的好伙伴面前,收获一阵阵惊呼。然后他们满足地捧回家,希望永远珍藏在床头,却只能在父母的吆喝下,哭哭啼啼的吃掉这珍贵的“艺术品”。

老人们则是很平静。他们用竹筐盛着,打一小碗桂花蜜,在老桂树巨大的伞下,一杯清酒,一口糍粑,漫无边际的闲聊着。有时树上一粒桂花落进酒杯,他们便轻轻荡两下,再浅抿一口,享受的闭上眼。但他们大部分时光都看着孩子,从这家窜去那家,鸟儿般叽叽喳喳的聚成一团。他们想起他们的童年,他们的青春,不知那时,他们是否也是这样,在桂花飘香的季节,将父母精心准备的桂花糍粑,分享给自己的好伙伴?

到了夜里,昏黄的灯光一盏一盏暗下去,聒噪的鸡犬也消失了声息,唯有一树皎洁的月光,一汪恬淡的桂香,仍久久回荡在村庄里,守护着这一方水土。它伫立在那里,白天将汲取了一年的养分奉献给人们,夜晚又悄悄释放香气,安定人们疲惫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