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在心口——难开

日落西山，夕阳斜照下的影子被拉得又瘦又长，蹒跚追随着她渐行渐远的身躯，光影斑驳，几乎将她的身体吞没，落日的余晖暖暖的萦绕她的周身，却将我的眼刺得生疼。

今天，她来给我送饭，我一句话也没有对她说。

眨眼，时光倒转；咫尺，已是天涯。

小时候，她牵着我的手，穿过曲曲折折的街道，向我讲述那一个个动人的故事，为我描绘未来的蓝天白云。

长大后，我挽着她的手，走过无数个少年的春秋，向她传递学识的见闻，课间的趣事。

后来呀，为了便于我的学习，我们一家三口都搬到了离学校较近的一所住宅，到外婆的家足足有半个小时车程。渐渐地，我回外婆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甚至两星期才回去一次，每次去时，也越来越沉默寡言，不知怎地，对于外婆，我忽然觉得陌生了起来，与她的交流越来越少。

而现在，看着她花白的发丝，蹒跚的步履，尽力忍住咳嗽时痛苦的神情……我的心一次次被揪紧、揉碎。可关切的话语刚到嘴边，就被紧闭的唇拦住，伸出的右手即将触上她的肩膀，就被理智的神经弹回。

多少次，我责备自己：面对这个为了照顾我，而申请提早退休的老人，那最简单的关怀何以因那莫须有的面子而消逝？面对这个为了保护我，而右臂粉碎性骨折的老人，那最应当的帮助何以因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羞涩而击退？

一部并非十分煽情的亲情电影，禁不住数次落泪；一个并非十分大型的励志教育，忍不住泪流不止，思绪万千，这就是我。这样的一个我，一个历来自以为十分懂得感恩的人，为什么此刻却在以最不情愿、最冷血的方式，伤害着最爱我的人？对于这个我亲手设下的难题，我不懂。

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难题，对于严密的数学，答案是唯一；对于广博的语文，则是言之成理即可。而现在作为这道难题的命题者，即便是最简单的逻辑，我都理不清。也许是家庭聚会时我独坐一旁默不作声，妈妈与远亲寒暄时说的“孩子长大了，变含蓄了”吧。

不，这不是借口！太久太久以来，我都误以为自己有一颗尊老的心、感恩的心，只是碍于情面未曾表达，并不能否认它们的存在。而现在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我明白我错了。不曾表达的感恩不是感恩！那些充其量只是心灵的一种反馈，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表达，即使那份最初的情感是多么葱茏而茂密，即使那些因羞涩、犹豫而漾起的微风是多么纤弱而微小，总有一天，曾经的繁茂将化为荒芜，昔日的绿洲必被侵蚀为空谷。

流逝的日子像一片片凋零的枯叶，一点点浅浅的雨滴将青春的浮躁与懵懂褪去。不记得曾有多少雨滴飘在胸前，也不记得曾有几许微风响在耳畔，只知道落日的余晖柔柔地照进了我的心里，内心深处某块暗角的坚冰正缓缓融化。此刻，我不能不被生命豪华的、奢侈的、不计成本的投递所感动，也许我是一颗长久休眠的种子，不过现在，我苏醒了。

提起电话，拨下烂熟于心的号码，这一次，我将还原那空谷以新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