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那景,那情
终于,在许久的别离之后,我回到了故乡,却发现一切都变了模样:黄土路成了柏油路,油菜花田成了健身广场,一座座小洋楼拔地而起。而爷爷为我种下的那一排白杨树,仍矗立在风中。心底不禁有了几分庆幸。
“爷爷,我来啦!”我笑着说。可爷爷只是蜷在沙发里,双眼浑浊无神地望着地面。我又提高音量:“爷爷——我来看您啦——”这次,爷爷好像听见了。他微微地仰头,努力地想要看清我的面庞,可也只是徒劳。他漫无边际地点头回应着:“啊——好,好——”
忽然鼻头一酸,我盯着爷爷头上的大棉帽,不敢眨眼睛,我怕眨眼会把泪珠挤得掉落。在朦胧中,我似乎看到了曾经的他。
意气风发的年纪里,他一腔热血报效祖国,去参军了。残酷的战争没有打败他,枪林弹雨之后他选择了回家来,老老实实地种田,种田。爷爷没有赚大钱的商业头脑,有的,只是庄稼人最基本的老实憨厚。人家卖东西给他缺斤少两,他笑笑;人家把他的瓜果顺手摘走,他笑笑。褪去年少轻狂的一腔热血,后来的他伟岸、正直又朴素,就像门口的白杨——
所有枝丫一律向上,紧紧靠拢,成为一束,绝不旁逸斜出。树干粗直,不断向上发展,似是要插入云霄才肯罢休,铁青的树干给人莫名的敬畏之感。
爷爷也是这么教导我的——做人一定要正直朴实,像白杨树一样不停歇地专心往高处生长。
童年的早晨,都是被爷爷唤醒的。他不许我睡懒觉。早饭前,他总要带我去田里走走,看看。我常能看到最美的乡村早晨。
清晨的到来总是伴着丝缕的雾气,天地间仍是一片朦胧,似是未睡醒的孩童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排高大的白杨树在风中挺立着。他领着我,向村口的田地走去……这就是记忆中的故乡的晨景了。
时光的流水不断冲刷,可童年里的那些早晨却越发清晰了——以后的每一个早晨,每一天,我都不曾懒惰懈怠。现在,我长高了,爷爷老了,那些白杨更粗壮挺拔了。
我想:时光,是谁也阻挡不了的滚滚浪涛,他冲刷侵蚀着爷爷的韶华,但是,他的言传身教已经给予了我深深的烙印——正直朴素,如白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