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天
残雪断墙,落花相映,喧闹过去,唯留宁静。
踏着微雪,我回到了水乡老屋,种在院子里的腊梅因少人打理,已然有些凋零。可对我而言,这残败的花朵确是那么的美丽、温柔。
当我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时便被接到曾祖母家短住。那年冬天,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盛,散发出一阵阵沁人的幽香,我那罪恶的小手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摘,却不自主地叫了一声。原来是枝上的刺把我的手蛰了一下。我哭闹着喊曾祖母,本想得到一份安慰,却换来她冷冰冰的脸和责备;“这花岁数比你不知大多少岁,你这小家伙还乱摘!”我嘟起小嘴,悻悻地把花一扔,跑走了。
曾祖母的眼里视乎只有那株梅花,因此也不愿和父母们到城里,而我却暗暗高兴,在我的童瞳里,只有梅花那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傲和曾祖母不被理解的冷漠。
听父亲说,曾祖母年轻时就如同这株梅般花风华正茂却坚定决绝。曾祖父英年早逝,曾祖母在困难时撑起了这个家,那时前来说媒改嫁的人踏破了门栏,无论别人怎么劝说,她却如梅花一样高傲,拒人于千里之外。就这样,她独自一人抚养起了三个儿女,如今孩子们都已经远走高飞,成家立业,只有曾祖母与梅花相依为命,一直驻守在那株梅花边。
昨日离开落花成阵,今日归来落红成雨。小院里依然是一派岁月绵长、人间静好的气象。而曾祖母却早已没了当年的生机与活力,浑浊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慈祥的光彩。
雪后天晴,阳光温暖地洒了下来,我和曾祖母坐在小院里回忆陈年旧事:“你小时候虽然脾气倔强,却肯帮我浇花、洗菜、穿线,记得你最爱吃红烧肉……”听她慢慢讲述那些我早已忘记的成年往事,愧疚却如风沙般漫天飞扬极细密地渗透包围着我,我心里是止不住的悲凉。
我想,我知道了曾祖母喜爱梅花的理由,那只不过是她思念旧时光情感的化身罢了,曾祖母无处安放的孤独只得寄托在梅花上了。就像那年冬天,那株傲霜斗雪的腊梅。
岁月如飞,总在不经意间悄然隐去,而曾祖母模糊的身影在风中,孤独地捡拾着被我丢弃的黑白记忆,却不知时光已经在刹那间斗转星移。
我愿许自己一段闲适时光陪曾祖母看白云悠悠,荡过万里晴空。那时,我尚年少,她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