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的田园
真幸运,我曾过着田园牧歌式的生活。
那个田园,有的是桃树梨树杏树,顺着交叉的树枝缠绕的牵牛花,夏日里的毛虫,初秋活跃的蚂蚱和快要枯萎的蝴蝶。家门前,是没有硬化的泥土道路,夏季暴雨冲刷过后会变得沟壑纵横,每次雨前总会泛着泥土湿润的气息,吸一口空气,让人心旷神怡,当然,还会有蜻蜓飞过去,偶尔侥幸还会捉到一两只。屋后是一片槐树林,过几天,该开花了,阳光穿过槐树叶子的缝隙,如同细碎的星光点点。那片树林,最重要的,葬着爱犬小黑,它是通灵性的,满身乌黑的皮毛,鼻子也是黑色的,它发挥那灵敏的嗅觉时,鼻子会动,它时而吐出粉色的舌头,舔着主人的手,暗夜里,它会闪着红色的眼睛,如同坚贞不渝的侍卫。有时候,牧羊人会带着羊群经过,这对于种庄稼的人既是好事又是坏事,好在几百只羊留下的羊粪少不了给作物提供天然的肥料,坏在羊群肆无忌惮地将绿油油的庄稼叶子生生的掳了去。父亲将田里拔出来的带刺的野草,还有邻家地里砍下来的梨树枝做成篱笆,羊群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地里去侵扰了。唐七笔下有十里桃花,我这里却有十里杏花,杏花不同于桃花,不及桃花鲜艳,又不似梨花,不比梨花清新,杏花是似粉而白的,花瓣飘落的时节最令人陶醉。
很不幸,我的田园,就要沉沦了。
小的时候,人总是单纯的,我以为,时间会在那个属于一个小姑娘的田园里定格,那个小姑娘会永远快活着。我错了,我藏在家里,被病魔困住了,想来,即将四月,外面应该风物宜人。我思念着那个田园,那里的花花草草应该也思念我吧。
妈妈拒绝了我的请求。
你病了,地里风大。
我说我不怕,我可以多穿一点。
那里现在没有什么可看的,你别去了。
为什么?杏花该开了吧?
没有,没有杏花了,也没有梨花,砍掉了,都砍掉了,有的只是来来往往运输钢材的卡车,过段时间,那里会是高楼大厦了。
我感到世界黑暗了。去年高考那一篇阅读在我脑海中来回滚动,我也愿意像六安爷那样拖着残病的身体去锄,我愿意用在高楼里困顿的十年生命,换在田园中的片刻流连,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菲菲,田园本是一片乐土,如今却成了物非人亦非的伤心之地!
我在心里,开出一块坟墓,把沉沦了的田园函封,深深地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