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茶

茶，一直伴随着父亲；父亲也将茶融入了生活。

一杯茶，散发着氤氲的香气。沸水之中，片片鹅黄色茶叶上下浮动着，犹如舞蹈一般，充满了生命力。

父亲爱茶，喜欢品茶。对于刚刚冲好的热茶，他往往是闻着茶香，轻呷一口，然后如痴如醉地细细品味。他喝茶的专注，也让我心有悸动，于是脑中蹦出一个疑惑：父亲的茶，好喝吗？

时光荏苒，迫于生活，父亲不得不外出经营生意了。我想，也许这样，父亲的“茶瘾”会黯淡不少吧！但令我意外，即使常年累月地奔波，父亲始终没有离开茶。于是，我对父亲这一嗜好更加关注了。

暑假期间，我与父母聚在一起。这也让我弄懂了父亲长期喝茶的真正缘由。

那次，集市上热闹非凡，人流密集。嘈杂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震得人耳膜都隐隐作痛。天气酷热，蝇虫横飞，嗡嗡作响。一旁的父亲麻利地摆开地摊，支起“水产品”的招牌，一边弓下腰去驱赶蝇虫，一边拨弄着秤盘；而我，则被一股腥臭味呛得眼泪直流。待准备完毕，就这样开张了。

刚开始，几个顾客都是捏着鼻子靠过来，有的则站在远处，如操控着机器人一般下达着指令。而我的父亲总是屈膝埋头不停地剖鱼、刮鳞，一次次地称量……一系列娴熟的动作令顾客们吃惊不已，却让我心底发颤：父亲那稀疏的头发，迎着强烈的阳光，油油发亮。这一蹲就是几个钟头。不久，肆意的汗珠滚滚而下，疲乏的双腿也开始瑟瑟发抖。一会儿，父亲起身拿起了杯子，揩干了汗渍，咕咚咕咚地喝尽了茶水。父亲如此牛饮茶水，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听着父亲的叫卖声愈来愈嘶哑，渐渐低沉，我也着急了。我抽身拿起地上的茶杯径直跑向店铺。待我装着满满的一杯水往回走，好奇心再次升起：父亲的茶是什么味道？我试着品尝了一口，岂料，苦涩之味瞬间击垮了我的味蕾。苦涩难敌之时，猛地想起，父亲连早饭也没有吃，难道这茶？我瞬间热泪盈眶了。

回忆起父亲无暇顾及早饭而匆匆赶集的情形；回忆起他一次次捧起茶杯，大口大口喝水的模样。

原来，这杯中的茶水，既是解渴的良物又是充饥的生命补给呀！

我呆住了。随后疾步地走向父亲，紧紧地捏着茶杯，仔细地注视着他的容貌。父亲缓缓起身，幸福的目光也在看着我，随后接过茶杯满足而欣慰地一饮而尽。

一阵忙碌过后，在回家途中，我问父亲：“你一直都离不了茶，茶真的好喝吗？”父亲笑着说：“你尝过就明白了。人生就是一杯茶，无论苦涩与甘甜，都是不同年龄独特的体验。”他摸着我的头继续说：“茶，刚喝时是苦涩的，喝惯了是甜的。”我看着父亲沧桑渐老的身躯，心里想起他曾经的誓言：“我愿意默默无闻一辈子，劳动付出一辈子，为了我的家庭。”

对，他从不后悔拿他的今生来换我的明天，而我又……

父亲再次捧起茶杯，品尝着，他是真正懂茶的，他仿佛就是那杯中一片片漂浮的茶叶，充满了生命力，沸水之中上下翻腾着，以积极向上的姿态去拼搏，待平静过后，又缓缓沉淀。

父亲的茶，父亲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