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

他几乎是跳进了家。

一路的逆风都挡不住他的好心情，低垂的阴云盖不住他身上的喜气。他靠在门旁微微喘着，满眼的欣喜。但想到母亲的焦愁的目光，他犹豫了，好半天才说出来：“妈，我们同学过生日，班上顶了大蛋糕，叫每人交十块钱哪！”

院里正在洗衣的母亲手一顿，好半天没有出声，让他热火的喜气冷却下来。但他不死心强扯着笑容，伫立在那儿不说话。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蛋糕。母亲微薄的工资负担他弟兄几个的学费生活费已是不易，母亲从不知道她对蛋糕的渴望。

母亲抬起了头，目光透着令人心悸的灰暗：“必须交吗？要不那天，你请假吧，我给——”没有听见母亲的话，他就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卧室，“砰——”一声摔上了门。

该怨恨母亲吗？他不知道，其实在摔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后悔了。母亲那末辛苦独自操劳这个家庭已是不易，作为子女他因该体谅才是……可是，可是，不甘的想法如蚂蚁钻进了心叫他折磨得紧紧抓进身体。只是十块钱而已啊，只是块蛋糕啊，作为一个孩子难道吃快大家都吃过的蛋糕有错嘛？他躺在床上，望着灰暗的天花板，眼泪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滑落，沾湿了枕头。她想起母亲那个眼神，那个目光带着宿命般的绝望，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他最终耐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睡梦中，好像有一双温暖的手在轻拍着她的背，为她掖好被角，拭去未干泪痕。迷迷糊糊中，他感到母亲那温柔而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他，那双布满皱纹呢余件很的手轻轻扶过自己的脸颊。“唉——”她听到了母亲的一声叹息。

他忆起，母亲看她的目光，温柔的，如一碗小刘，如天上银河，如四月清风。

清晨，伴着朝阳醒来，他一眼便瞥见床边的整齐的十元纸币，他惊喜而起，思虑良久，还是拿起十元钱，却不是为了那蛋糕，而是他想起昨日母亲洗衣的手，冻裂不堪，他决定为母亲买双手套。

宿命与轮回，一切都那般自然，却早已在叙事的目光中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