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卖零食的老奶奶
小时候,住在小县城的学校里——你知道的,每个学校大院,都会有一位卖零食的老奶奶。
那时,我们那所小学校的老奶奶只提供两样零食——爆米花、炒葵花子。爆米花在我们那里,又被喊做“泡子”,我自作主张地以为,大约是因为它由一粒米到成为一粒爆米花,体积倏然膨大,像被泡胀了似的,所以才有这个别名。
老奶奶在她居住的小屋门口,摊开两个满满的布口袋,一个装米泡子,一个装葵花子,旁边一张小凳上,搁着一叠由废纸裁剪成的小方块纸,包装用的。她还有一个很小的瓷酒盅,当量杯用。
下课铃响后,大家纷纷奔向那间神秘小屋,从口袋里抠出焐得发热的一分钱,指指泡子。多数时候我们迫不及待伸出手去,让她就倒在两只小手并拢成的手心里,然后,整个脸埋进去,泡子们齐刷刷地往小嘴里奔涌,白白的小颗粒偶尔会粘在鼻子脸颊上。小心拨拉下来,再含进嘴里,感受着那小东西一点点软下去,回味着糖精带来的甜蜜。
除了专营零食的老奶奶,偶尔,校园里也会出现流动小贩,加重自行车后面驮一整块麦芽糖。给两分钱,小贩就会敲一小块下来。硬,咬不动,含在嘴里,慢慢软化掉;但是粘牙,有时一块整个粘在上颚上,怎么舔也掉不下来,急得想拿手去抠。我娘见不得我们这样“不卫生”,不给我们吃。有次刚偷偷买回来,还没来得及和我哥分赃,就听到她那一大串钥匙叮叮当当的开门声,吓得赶紧放进罩褂口袋里。结果,那块被遗忘的麦芽糖在口袋里自个儿融掉了,口袋被粘住了,撕不开。我吓得不敢做声,恼恨着自己的坏记性。
药,也可以被当成零食。有一种宝塔糖,打肚子里的蛔虫用的。鲜艳的圆锥体,扭着裱花蛋糕上奶油的造型,显得又高级又好看。还有一种叫做大山楂丸,专门用来消肚子里的积食,但也被小孩子们自觉当零食享用了。酸,常常酸得人眼眨眉毛动,但即便这样,我娘藏的一大盒子山楂丸,还是一个一个悄无声息地少去。
很多年后,我闺女上幼儿园,每到放学时分,幼儿园门口会出现一位老奶奶卖卤鹌鹑蛋,一块钱一串。她自然也流露出向往之情,于是买了。回家的路上,她加倍快乐。有一天,吃完后,她热切建议道——妈妈,你老了以后,就在幼儿园门口卖鹌鹑蛋吧!
是每一个小孩子所能够想到的天下最最理想的职业吧。尽管它随着成长的功利被无情地磨灭掉,但童年那无比向往的零食,在拥有并且入口的瞬间,带来的是纵然把全世界放在眼前也换不走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