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已终结
引子
她看见了,那团冰一般清醒的东西浮在视线上空,诱惑着,缥缈着。像火一样灼烧着她的眼,她认为那是冬季。她感到有了使命,她虔诚地上去。但她够不到,她踮起脚,眼里尽是虚无而又迫切的渴望,她以为她够得着,她以为她可以用捂热的灵魂拥抱。
难以逾越呵!她终究是觉悟了,于是倒也放宽心下来,继续行程。
城墙从断裂的口子处沉沉地呻吟,枯木林颓败下有新的野菌滋长,叶子在该落的时候决绝地和生告别,她赤着脚像个信徒般走过,地心的热和她脚心处的血脉相通。呐喊。迸发。她醒着,却不知目的,但她的渴望像是湖泊中跌入的葫芦草,连夜里窜起来疯长。或许因为期许太深了,寻找的时日才漫长开,冬季始终不肯来。
她那目光,锤炼到了白热化的状态,她的头颅,和天一样让大地瞻仰。终于,当她再度在剧痛中涅磐--
冬来了。
出洞了。
那团冰一般清醒的东西终于临至心头。只听得溧冽的风刮出一阵阵桀骜的声音--
都会有的、有的、有的...
壹
荒原绽开在晃悠悠的红日下,这是那梦境的起始。曳蓦此刻在黑暗的怀里,蜷缩成婴孩的睡姿,嘴一张一翕,眉已经完全揉进了夜色。凌晨1:11时,她拉开帘子,看见了红云和北斗星--明天又是晴天。她始终和那些貌似不会说话的家伙很投缘,星星在那深蓝幕布下慵懒地荡了秋千,她咧开嘴笑了,几嗖空气溜进牙缝间,彼此纠缠着。爱上那薄薄的空气间猫的鬼魅一样的叫声,冷不丁划开宁静这道弱不经风的口子。
曳蓦是不会错过这时的,夜穿了魔法袍挥了魔法棒,解救她的理性。她俨然成了主宰自己内心癫狂的女皇,毫不犹豫打开门溜了出去。这是个花园,很大。每个季节都有很多植物在寂然里喧嚣。她是爱它们的,崇敬着,无论何时,眼神里尽是膜拜。摸着那些粗糙的皮肤,和隐匿在那下面静默而自尊地流淌的血液,曳蓦就无法遏制地鄙视自己身为人种,她深信自己前世是个植物精,纠缠了点尘埃般散落的情愫才转为人。凤凰木侵略了大片阴影,在风里满足地叫嚣,她早先就爱着这剧烈的植物。潜伏在草间的含羞草--它本来也是草,合了那微薄的翼,不知是睡了还是暗中窥望。这敏感的
小东西,头顶着紫色的绒帽,倔强又羞恼地坐卧在绿丛中,根却牢牢把土地抓在掌心。这种保护太明显,也太不高明。曳蓦俯身摸了摸那团淡紫色花,认为这自有它凄婉优雅的情趣。恰巧一只萤火虫飞过,灯突然灭了。曳蓦顿时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眉心有丘壑起伏,她起身跑进风里。这微薄的火红的影颤动了夜的神秘,因她本就是神秘的核心。她跑着,和这里的微涨着欲望的空气,是那样和谐,好像是从夜的腹部剖出的孩子,嗖嗖地孤独地饱满地长。
终于,她又停住了,那眼神没了愧怍,倘若什么人看到,定然是惊异--
她的头发荒原般散着野心,胸膛因兴奋而剧烈颤抖着,像那初荷般将裂未裂。她那不大的只有薄薄一层眼皮守候的瞳仁,发出幽蓝的侵略的光,笼罩了周遭的欲望,活脱脱地葬了那囚牢--倘使你被它困扰。
她来到垃圾桶旁边,她知道她的伙伴在开音乐会。果然--
一个生灵闪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个,夜的使者呵!这般敏捷地把今晚的讯息传达。那些叫声,恰似那妇人抱着婴孩在呢喃,然后世间有了过滤般的重生。猫的脚步优雅而轻捷,眸光里满是怀疑和强大的欣喜。曳蓦蹲在垃圾桶旁,俨然成了它们中的一员,她的眼睛因为激动而酸胀,湿漉漉的深蓝--而不是黑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天色还是深黛,远处的一颗星星落了,曳蓦起了身,满足地叹了口气,又像幽灵般跑回她要休眠的地方--那个二十一层颤悠悠的电梯公寓,那眉目间又有了浅浅的沟壑。理智在楼层越上越高渐渐被现实压回,她才有了映象--明天要开学,暑假已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