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一个月明星稀的夏夜,飞虫放肆地在路灯下飞旋,蝈蝈胆怯地在草丛中低吟,风悠悠地踏过屋后的竹林,沙沙作响。一个小男孩调皮地搂着老爷爷的脖子,问这问那。时而来个鲤鱼打滚,缠着老人讲故事,老人笑眯眯地不厌其烦地讲着令小男孩百听不厌的童话故事:很久很久以前……
渐渐地小男孩枕着老人的臂弯里微笑着睡熟了,老人注视着膝下的小男孩,依然喃喃低语,手里芭蕉扇还在不停地摇动。四周静悄悄的,明月的清辉静静地洒向大地,他们俩在清风皓月中变成爱的塑像。
那个老喜欢缠着老人讲故事的小男孩,就是今天已经褪去童年稚气的我,而那爱给小男孩讲故事的老人就是我的爷爷,他在去年冬天的一个寒风瑟瑟的傍晚驾鹤西去了。
时光似水冲淡了我许多美好的回忆,但在爷爷怀里度过的童年如飘落在水面的花瓣,一直在心间漂流。
童年时,父母长年在外打工,爷爷成了我成长的重要支柱,我的童年是在坚实的肩上度过。农忙时,爷爷为了照顾我,又不耽误农活,就用一块棉布做成大兜,把我缚在背上,至今我还能记起那十分熟悉的汗味,感受那瘦骨嶙峋背上的温暖。我淘气时,爷爷就会停下手里的活,轻轻拍拍我,低语着:“小乖乖,不要闹,等会我们就回家吃饭呀……”
农闲时,爷爷带着我,抓蛐蛐,扑飞鸟,掏鸟蛋,捞鱼虾,捉寒蝉。春日的油菜地,仲夏的芦苇荡,深秋的枫树林,隆冬的石桥边都留下我们祖孙俩的足迹和笑声。
日月如梭,时光如水。艰苦的岁月让爷爷的双鬓染上了银霜,日夜的劳作把爷爷的腰板拉成了弯弓。爷爷渐渐变老了,而我渐渐长大了。
暮色降临,我独自静坐在晚自习的教室里,窗外的夜色把我的思绪牵引到去年一个阴冷的冬夜。浓云大口地吞没了一丝残光,寒风肆虐起来,把枯叶抛向空中,又狠狠地摔向冰地,冷风一股脑儿地从门缝里钻进来,发出鬼哭狼嚎的恐怖声,空气间弥漫着死亡的阴气。进入肝癌晚期的爷爷安详地躺在病床上,他没有丝毫的恐惧和顾虑。老天并没有因为爷爷的顽强而对他老人家留有半点怜悯,也没有因为爷爷的慈爱而对他老人家留有半点珍爱。昏暗的灯光在寒风狂飙下忽明忽暗,摇曳的人影在灯光映照下晃晃忽忽。爷爷拉着我的手悄然地闭上了眼,他静静地走了,走得那样安详,走得那样顽强。
被风踏过的记忆,让我似乎又回到那温暖的怀抱,回到爷爷的双膝间,与爷爷嬉戏,与爷爷逗闹;被风踏过的记忆,让我似乎又回到了皎洁的月夜,回到爷爷的童话里,与爷爷抢说,与爷爷争辩。
被风踏过的记忆,又飘回到我的心空,化为永恒的旋律。在这被风吹不散的旋律中,我懂得了什么叫珍惜,懂得了怎样珍惜家人之间的亲情,怎样珍惜同学之间的真情,怎样珍惜朋友之间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