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花姥姥
陶花姥姥是我跟妈妈在山里住时的近邻,是我们家串门的常客,她言语不多,总是拉着个长脸挂子,马斜一对细眯眼,从不听她有个爽朗的笑声。虽然和妈妈年岁相仿,却显得要老许多呢。
我记事儿那当,村子里人都喜欢我,陶花姥姥更是上赶地亲我,而我就是不给她面子,总是躲得远远的,摸也不让摸一下。妈妈背地慎怪我,我说:“人家就是不喜欢她那丑样吗,亏她还叫‘桃花’这么美的名字呢。”“你陶花姥姥她人是丑点,可心眼儿好,心底里俊着呢。再不许你冷漠她!”妈妈斩钉截铁的给我下了命令。
我仍旧是不喜欢陶花姥姥,她特爱管闲事,真叫人受不了。有一次,我一人在村前小河里玩水,鞋和裤子都泡湿了。陶花姥姥看见了,不论我怎么反抗,硬是把我抱回家:“好好管管这‘小蹄子’大冷天跑去玩水,冻个好歹咋办?”“冻死不用你管!”我顶撞她。妈妈生气了,头一回儿打了我一巴掌。从此我更讨厌陶花姥姥,而她却像没事儿似的,还是贞贞长、贞贞短的亲热,不知趣地管我这儿那的,照旧把好吃的东西送过来:“给贞贞尝尝。”我才不吃呢!瞅也不瞅便跑了。
春暖花开,我偷偷的一个人跑上村后的卧牛山,山上遍地山花烂漫,目不暇接。我东望望,西跑跑,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倒,身子不由自的往山下滚去,吓得我大哭大叫。突然一只大手把我托住,我张开朦胧的泪眼一看,是陶花姥姥扒在地上,一手紧紧拽着一根野葛,一手吃力地托着我,嘴里说:“是俺贞贞啊,不怕,没事了。”
她努力支撑着站起来,抱着我一边安慰,一边往山下走,“摔疼了吗?”“不疼,就是害怕。”我娇声地说。“不怕,有姥姥呢。”她把我抱得更紧,对我亲昵地笑着,笑得上眼皮合下眼皮越发眯得近了,那样子好可爱,我也傻傻地笑起来。事后妈妈训我:“若不是你陶花姥姥在山下剜谷苗,看到山顶滚下个小孩,爬上去抢救,你还不知摔成啥样呢!”我聆听着妈妈的话,心里不由想起陶花姥姥救我时的样子:满脸血星子,伴着粒粒汗珠就像布上露珠儿的桃花……我第一次发现,陶花姥姥居然也是那么的美。
搬到城里住,一晃都快十年了,不知为什么,我总是常常想起陶花姥姥,而且有一种愧对的内疚,似乎想跟她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