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乎乎的乌鸦
一只黑乎乎的乌鸦从我头顶飞过去,飞向了远方,只剩下头顶那如血的太阳,慢慢地,慢慢地向下沉。我目送着三个孩子离去,直到消失在那天地交接的地方,我有点儿绝望,但很快又感到有点高兴。真的,我谢谢他们。强作欢颜的我,其实心中,已在不停地流血,像那如血夕阳,留着鲜红的血,慢慢向下坠落。
我趴在地上,正在享受这一生中最后一缕阳光时,黄花儿笑了:“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回忆?快写遗书吧!不然以后就来不及啦!”话语里透着嘲讽。回忆!这词,仿佛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脑袋,对啊,回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只蜗牛,一只极为普通的蜗牛,但我却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梦想——有一天可以征服老黄牛。因为这个个性的梦想,我几乎每天都会遭到歧视,受到嘲笑,他们都说我胸无大志,不可理喻。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有一个爱我的妈妈,她说,只要她还活着,就不会让我受欺负。我听了,以为是幸福来临了,可是,命运让我的愿望落空了。
一个看似普通的早晨,妈妈说要领我去附近的小学校中去玩儿,还说要“坐车”去,但要去旁边的一家农户门口等待。我知道,她是想待校车来接这家的孩子时,我们也趁机搭车去学校。于是,我们动身了,经过半个小时,我们终于到达了那家农户的门口。刚到,刚想吐出一口长气,刚想再和妈妈聊会儿天时,猛得,一辆汽车飞快地驶过,仅一秒钟,活泼大方的妈妈就失去了活力,清澈明亮的眼睛就失去了光泽。而我,因为离妈妈还有几厘米远,所以有幸没有被压到。为什么?为什么仅仅一秒钟的短暂时间,幸福的网子就被那突如其来的灰色轿车冲破了呢?
我爬到妈妈的尸体旁,失声痛哭着,却不觉泪水已撒了一路。看着妈妈这已被汽车碾得不成样的尸体,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却有一颗“珍珠”落到了我的身上——好凉!我睁开眼睛,发现下雨了,难道是上天在可怜我吗?哈哈!哈哈!怎么会呢?是我异想天开吧?如果上天真的怜悯我,就不该让我有一个奇怪的梦想;如果上天真的怜悯我,就不该让所有的人嘲笑我;如果上天真的怜悯我,就不该让唯一疼我的妈妈死去!上帝!你这个伪善人!
雨越下越大,也仿佛我心中的痛苦越来越多,我爬进农户的屋檐下避雨。雨在我眼前织成一个网子,把悲伤笼在里面,不让我们出来;雨在我眼前变成一道分界线,把我和妈妈分离,一个在人间,一个在天堂;雨在我眼前形成一块透明而不能穿过的玻璃,让我明明看见了妈妈,却无法过去……
自从妈妈走后,我一直都很孤独,直到那天……
“你好,请问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那天中午,我正望着那在风中舞蹈的花儿们,突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转身一看,啊,也是一只小蜗牛,比我小一点,但样子却比我好看。我苦笑一声,答道:“你这个漂亮妹,别拿我这个丑八怪开玩笑了,你这么漂亮,一定有许许多多朋友,何必和我做朋友呢?”“不,我,我真的没有朋友……”“什么?”“我,我胆子很小,伙伴们都,都不喜欢我,所以都不,不理我了……”她抽泣着说。“你真不嫌我丑,愿意和我做朋友?”我试探着问。“嗯!”虽然声音很小,但却充满了坚定。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一起吃,一起玩儿,我还领她去小学校参观,在校园的冬青丛里和小朋友们玩儿“捉迷藏”……在我似乎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时候,命运女神却偏偏和我过不去,又一次捉弄了我……
“叮铃铃……”小学校的下课铃打响了,这就像战前的鼓声,我俩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参战”。“这儿有两只!”不好,“敌人”发现我们了!“注意隐蔽!”我发出命令。“收到!”她马上做出答复,边说边往中间撤退。“不好,快躲,后方有敌人……”我还没说完,身后已传来了她的呼救:“不好,不好!救命救命!请求支援!”我知道现在不能贸然出动,搞不好自己也会失去自由,只能透过冬青叶,看着她……
天阴着,上帝也阴沉着脸看着这一切,云彩散开又遮住太阳,就像恐惧感和孤独刚刚消失,却又卷土重来一样。小男孩看了看她,放进了一个盒子里,我最后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失声地哭了……
回到小河边的住处,我脑中闪出一个字——死。是啊,只有天堂那个地方,才没有悲欢离合;只有天堂那个地方,才没有歧视和白眼;只有天堂那个地方,我才能再次见到妈妈;只有天堂那个地方……
我爬到河边,一头栽进了水中。在水中,我并没有挣扎,而是静静地等待安琪儿来
把我接走。
“快看,一只蜗牛!”突然,一个童音在我耳畔响起,接着,我就被一个网子网了起来,放在了地上。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三个小孩:一个小女孩,两个小男孩。小女孩说:“好可怜,我想带回去。”“不行不行,它都快死了。”“阿美,你也不想想,妈妈不会同意的!”“噢……”“阿美,阿力,阿亮,吃饭了!”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妈妈叫我们呢,走吧!”“再见,小蜗牛。”“祝你平安。”“再见,可爱的孩子们。”我轻轻地说。
一只黑乎乎的乌鸦从我头顶飞过去,飞向了远方,只剩下头顶那如血的太阳,慢慢地,慢慢地向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