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零点零一米,摘下那朵盛开的向日葵
清明,像是一场冠冕堂皇的聚餐。
我不知道那些笑颜背后,有多少是在真正的悼念。而在我眼前的只是一些欢快而寒暄的问候,连扫墓、割杂草、祭拜这些基本的仪式都被直接忽略,也许,它真的只是一种仪式。给自己作秀,然后心安理得。也或者,死后没有灵魂,他们看不到后人的嬉戏模样。他们拿着手机在摄影,为留下这些相聚时刻,我尽量让画面避免拍到墓碑,在我看来,那是件非常不敬的事情。
每祭拜一处,我只是很安静的焚烧香纸,默然安念,我不知道那些逝去的灵魂是否能听见我内心的声音。我从来都很喜欢香纸燃烧的味道,淡淡的香溢,飘飘的安定,似乎真有脱离凡尘的幻觉,于是贪婪的吮吸着,把它吸进肺里,吸进心里。转过身去,偶然看见了一位六十左右的老奶奶,在那山步履蹒跚的攀爬着,手里提着一只孤零零的篮子,里面很单调的放着一些香纸和食物。没有坟标纸,没有热闹人群,没有笑颜满面。我看着她静静的行走着,低着头,很缓慢,很沉重。我不知道她将会去哪,但是我知道,她的目的地一定有着一些她深爱着的人,即使被某些无法跨越着的东西隔绝了。她一个人,她那么安静,她那么迟缓,我想到了《老人与海》。
身后响起了鞭炮的爆炸声,打扰了这一切。我回过头去,看着人们把烟炮点燃,然后丢向半空中,在它行径的轨迹里突然爆响,心被惊了一下。我在想,如果我背对身去不看,是否就不会被那些声音吓到。因为不看,心里很清晰的知道它会爆裂,无论在什么时刻,所以不必有担忧。就像我再也不看你一样,我不会担忧你将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和事,因为那是很自然也必然的事情。
是的,我想象着和你在这乡村共度余生,徐徐老去的模样。这样就够了。只是这样。
很多朋友问我,对于背叛的对待。我想,应该是一笑,泯恩仇。每一种相遇和别离并不是劫难或者宿命,只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相互欢喜而共聚,因为无法契合而分离,无论彼此要各自担当什么,那也是与对方无关的。就像是油与水无法相溶,就只能漂浮,自然现象。油不可能责怪水,为什么密度要比它高,反之亦然。舅和舅妈结婚十几年最后关系破裂离婚,外公和外婆年近八十,相伴相守大半辈子却也反目,漫漫岁月和成就的情感又能够说明什么?现实是不由谁去拟定永恒的。但是,我们仍然可以很由衷的去相信每一句承诺。承诺,是一种份量。对于说者和听者同样是美好的。只是生活的经历悄无声息磨损了它。水滴,石都会穿。
我现在的生活很富余,说不上是为什么。也许做一个世俗人,才能够跨越那些不必要存在的关联与挣扎。世俗,就是不再用言语去勾勒梦想。看尽了世人的离离聚聚,悲悲喜喜,看似不可预测,其实一切也都有迹可循。DY说,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真正走进你的内心世界,你缺少的不仅是关爱和温暖,还有美好的童年。如若是从前,或许我会心头一暖,全身颤抖,好像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微弱光亮。可那毕竟是从前。而此刻我感受到的是,“她”的软弱和内心的卑微。“她”所谓的保护其实一直是一种屈服与懦弱,稳重且柔美的女人应该懂得在疼痛面前如何美好的生活。没有谁可以借用伤痛作为资本去索要、去期待、去憎恨、去报复。
在拜祭回程途中,我的小侄儿居然睡着了。他长得很可爱,也很聪明机警,我特别喜爱他。由于天气不好的缘故,路上尽是泥泞。于是,我和旁边的男子轮流换着抱。他是我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朋友的朋友。从他的言辞里大致也可以了解到他的秉性,是个不错的人。他从来没有带过孩子,抱侄儿的姿势还真是笨拙,不过却很细心。走过天桥,风缓缓吹来,我们很轻声的谈话着。我在想,如若从背面看我们的背景会是怎样的一种画面呢。像不像是一对中年夫妻共同呵护他们的孩子呢。那么的甜蜜,那么的幸福。这是支撑我且给我期待的温暖,也是曾经一个很坚定的梦想。如果我有孩子,她会不会也是很细微的躺在我的怀里轻轻的均匀的呼吸着。我开始喜爱一切年幼的动物或者植物,像个婴儿般的稚幼,需要关爱和呵护。我无法去爱她,但是我可以爱着像她的影。
是的,那些过去不必再追掉。我想我已经跨越了那些而在迅速的成长着,我要用我的这双手去创造真实。可是,我要对我的过去说声对不起,它不可避免的成为了一拓垫脚石,付出的责任和代价才垫高了我今天的高度。如果说人生只有一米五,在我眼睛的高度,那么现在,我将它撑高到一米五一,只要多出那么零点零一,便已足够看到天空。
我想到了那片天。太阳微微露出,四周被白净的云朵围绕着,一层一层,像一朵灿烂盛开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