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阵风起
灰色的天,飘着密织的雨。又一阵风起,“蝶”——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也放弃了最后的挣扎,长吁一口气,闭上眼,松开枯瘦的手……
两滴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不,那是他的泪。
凉凉的风,冰冰的雨,很舒服啊!蝶就这样,随着风,轻轻地飘啊飘,摇啊摇……
又一阵风起,蝶被吹得打了好几个转,晕忽忽的。睁开眼,是洒落一地的黄叶。那,是他昔日的舞伴。他們手拉着手,肩挨着肩,在大地上自由地旋转飞舞,仿佛忘记了所有的烦恼,管他明天是化作春泥还是飘落他乡。
蝶笑了笑,骄傲地踮起脚尖。来吧!
一套平稳的“小碎步”。
一个漂亮的侧身翻转。
一个完美的旋转。
然后,他就这样轻轻地,轻轻地落地,幽雅地鞠躬。这是他的谢幕。
地上响起一片“沙沙”声。那,是属于他的掌声;那,是属于“舞王”的荣誉。
终究还是下来了,蝶长吁了一口气。再也跳不动舞的那天终于悄悄来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隻是感覺生活失去了重心。
蝶深深地吸一口,那是泥土的氣息,是根的芬芳,是媽媽的味道。而這兒,也是自己的搖籃。
蝶還記得,初長成芽的那一天,温暖的阳光,和煦的春风,所有新奇的一切,还有那只萦绕在自己身边,久久不肯离去的美丽蝴蝶。他就这样呆呆地,呆呆地看着她翩翩起舞,那扇动着的花衣裳,是如此得神奇。那一刻,蝶有种想冲出去跟她共舞的念头;那一刻,蝶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学会舞蹈,然后与蝴蝶共舞;那一刻,蝴蝶成了他一生的追求。
蝶开始不分昼夜地练习。他每天都早早起床,享受第一缕阳光的沐浴,接受第一滴雨露的滋润。然后干劲十足地向外冲,因为他要舞蹈,就必须有足够自由的空间,而蜷缩着的身躯就像茧一样紧紧地束缚着自己。
旁边的伙伴笑他,笑他那要不可及的梦想,笑他那毫无意义的努力。在一次次的失败后,蝶开始动摇了。蝴蝶,真的值得自己追求一生吗?好多次,他就这样累得再也动弹不得,然后在泪水中呜咽,打算放弃。每当那时,蝴蝶美丽的身影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么唯美的舞蹈啊。于是,蝶就会打消放弃的念头,重拾他的梦想,在汗水中努力站起来。
一次次的跌倒,一次次的爬起。就在那么多一次次中,蝶不断失望,不断成長。
當夏天的腳步悄悄走近,蝶在不知覺中伸展開了身躯,其他的葉子却依旧蜷缩着。
日子一天比一天熱,有的葉子被晒得只剩薄薄一层皮;还有的干脆“复古”缩了回去。惟独蝶,越长越绿。伙伴们赞美他,他只是浅浅一笑:“这不是我追求的,我等的蝴蝶,没来!”
蝶开始不断地练习翻转,跳跃,冒着跌落的风险旋转。付出总会得到回报,他的舞技日趋成熟完美。他可以迎风翻转,可以背风轻跳,似乎不是风在吹他,而是他在驾驭一匹脱缰的野馬。
夏末初秋,身邊的伙伴一天天衰落,一葉葉凋零,為何蝴蝶遲遲不肯到來?蝶開始擔心,擔心自己有一天也老了,老得再也跳不動舞了,老得蝴蝶認不出自己了。于是,他更加勤快地練習,忘了自己隻是片葉子,忘了蝴蝶早已離去……
終于有一天,光禿禿的樹上只剩孤零零的蝶。
樹說:“孩子,去吧,該是你離開的時候了!”
蝶哭着,喊着:“不,我不要!蝴蝶還沒來,我要等她,等她一起跳舞!”
“唉!孩子,別傻了。她早在夏末就離開了,你是知道的。你那么辛苦,就仅仅為了那隻似曾相識的蝴蝶嗎?你好好想想吧!”大樹無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蝶想起那段苦练的日子,想起那段自由舞蹈的快乐时光,终于恍然大悟。自己所追求的,不是追求着另一片天空的蝴蝶,而是属于自己的舞蹈之梦;自己一生所为之奋斗的,也不是蝴蝶,而是成为“舞王”的梦想。
又一阵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