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与花

曾看到张爱玲打过这么一个比方，蝴蝶是花的前世，循着承诺来寻找它。

这话极言承诺之美。花自盛开，而前世今世的承诺让蝴蝶越陌度阡，涉水跋山，只为在你身边蹁跹。而正是这一冥冥中的承诺成就了美。

我想，这种承诺之美在于平等。平等构成了一种自然的、不言而喻的契约，像古人无比虔诚对待的盟誓。

日本有个地方---静水寺，深山萧寺，没有鼓荡或喧嚣，但永恒般的宁静和这里居民的承诺相得益彰。他们心口相传，信任和责任让他们担起了传承日本漆器的承诺。几百年来，几代人守着树林，一辈子做着几件重复的事。不须明说，承诺已经化在血肉当中，正是这种真挚，造就了漆器的古拙，静谧的色泽中凝结着无声的大智。

济慈曾说：“听到的声音美，听不到的声音更美。”承诺也是这样，张扬出来的山盟海誓未必是真，只有幻化于心底，让承诺的种子长到土里，发芽开花，才能让蝴蝶循诺而来。口头承诺并不动人，动人的是无言的信任、责任心。

电影《美丽人生》中，那个看似嬉皮笑脸的父亲，为了帮天真无邪的儿子脱困，作出承诺：要是你坚持下去，游戏结束就给你一辆坦克。哪里是游戏？纳粹集中营的生活像在刀刃上一样，但正是这以谎言为包装实则为父爱的承诺，让孩子度过最黑暗的日子。由此，我坚信承诺给人以力量。

我又想起汪曾祺笔下的一个个小人物，他们在河边的小村落里，芦苇才抽出芦穗，蒲棒像一支一支蜡烛，野菱角，水浮萍，惊起的青桩……多篇小说里的男女主人公，遭受命运打击，相依为命，但像蒲草磐石，他们相互许下诺言，相信黎明终会抵达。或许真诚的诺言就该在这样质朴的背景下诞生。而承诺的巨大力量在这样的处境下可以更加明晰。

我惊讶于承诺的美，“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因为它的真诚、信任、责任。如果建承诺于虚伪、自私之上，那它必很快“桑之落矣，其黄而陨”。

我坚信承诺的力量，它看似没有法律规定的强制约束力，但你看历史上的墨家忠义侠烈，藏书的天一阁传了几百年。就像气球，吹进了看似空的东西，却获得了生命的完满，难道这种力量不让人惊喜？

我的眼前是半亩花田，蝴蝶翻飞，纵使花落蝶去，我也不会沮丧，因为承诺会使她们再度相聚，成就生命的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