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的梦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在这七年里,我每天都站在田野里眺望着那美丽的北天,守望着我的家。七年了,我的可爱的家乡,我终于回来了。
我的可爱的家乡,你可知道这七年我是如此的想念你,那是离愁,离别后与日俱增的乡愁,剪不断,理还乱。众人纷纭:南国美。而我却依然觉得北国的你更美,你有淡洁无暇的雪,凛冽的风。家乡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乡邻们更沧桑了些,孩子们更青春了些。这里还有我熟悉的山丘,还有我依恋的麦田,还有我喜爱的溪流,还有我日思夜想的家和我的亲人。
我得到平反了,我回来了。当乡邻们讶然于我在七年后没有憔悴衰老时,我只能报以最淳朴的微笑,这微笑背后的艰辛又有谁能了解呢?
七年前的文革中,我受到“四人帮“抨击,批判,并被称为是“右派”原因很简单,我创作了很多新形式的音乐,但它们却不为人们所接受,被视为是淆乱听闻。文革,文革,就是所谓的文化大改造,大整顿,它的目标是对的,然而不幸的是为小人所用,碰巧的是我们被称为了文化叛逆者,叛逆注定命运坎坷多舛。
七年前的一天,春风熙熙,掠过脸庞的是些许的凉意,不温暖也不刺骨。田野里的小麦摇曳着纤细的身杆儿,像是在跳离别舞曲。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翌日,我被下放到了农村,远离家乡的南国的农村。我再也不能在我的麦田里创作音乐了,我再也不能唱歌给我的麦秆以及一切了。因为不能选择所以只能服从,我携带着无限悲伤踏上了南下的路。
我在大雁北归的季节来到了南国。真的,南国的风很温柔,但却不温暖,滑过身体时能感受到骨子里透出的沁凉;南国的云很白,天很蓝,水很清,山很秀,但是这一切一切的色彩幻化成黑白,再美的南国也不如我那北国的家乡可爱。“色也凄凉影也孤,磨痕浅晕一枝枯”一切的黑白显得如此凄凉,连黄昏下的影子也是孤独的,音乐里的水墨梅晕不开笑靥,枯萎了。
在南国的农村,我的任务是为牲口铡草。那一天,我丢掉了我的铅笔,忘记了我的五线谱,拿起了千斤重的镰刀。整个世界像是被抽空了声音,只剩下铡草发出的声响,犀利又压抑。压抑而悲伤的铡草声,像那忧伤的旋律。我又想起了我的音乐,一瞬间心里有一些悲哀穿堂而过,我不能就这么放弃我的音乐,我不断地告诉自己。
在南国孤独的小屋,我拾起我的时间音乐盒,白天与黑夜的轮回在我的世界消失,庞大的黑暗笼罩着我以及我对音乐的理想。“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那一番滋味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我不是木偶,是一个有生命有思想的人,我不能做命运的傀儡,时间的奴隶,所以在不能选择的时候我要抉择。小屋里,昏暗的烛光下,一个人,就这样一个人孤独的写着只有我才懂得歌,编续着只有我才欣赏的五线谱,“哆咧咪,咪咧哆”唱亮了我的世界。在黎明到来之前,我也学会了带着“千里共婵娟,但愿人长久”的愿望做最甜蜜的梦,梦里我的笑装饰了谁的梦,谁的梦里有我北国的家,有我妻子做给我的最美味的菜,有那一望无际的麦田。
七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因为我是带着最美好的愿望生活的,以最动听的4/4拍旋律铡草。但这七年也是我最痛苦的年月,想到妻子每天在北国麦田里守望着南国的我,太阳升起又茫然的落下,“悲莫悲兮生别离”她一定很孤单吧!想到同为音乐奋斗的钢琴家顾圣婴,心里的哀曲跌宕起伏。顾圣婴因无法忍受“文革”的蹂躏,她选择了死亡来抗争,以死亡来祭奠心中最神圣的艺术,从此隐身在音乐的象牙之塔中。阴天不一定会下雨,下雨并不代表会洪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像春天花会开。为什么要选择死亡来作为终结呢?为什么要那么轻易就放弃了我们的音乐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并带着美好的愿望乐观的生活,就能跨过这道坎,继续拥抱我们的理想。就像现在,我重新回到了我的家乡,重新开始我的美丽的音乐人生,如果顾圣婴还活着,她或许也可以和我一样再次走进音乐的象牙塔,拥抱音乐。
沉沉的黑夜是白天的前奏,浓重的乌云背后是曼妙的彩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像春天雪会停,雨后天会晴,相信未来,带着最美好的愿望乐观地生活,没有什么坎是我们越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