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停靠站
外婆住在一个小村落里,那里有一个慢车才停的小站,就像小学课文里写的那样,一间红瓦灰墙的小屋,一排漆成白色的小栅栏,或者还有三五个人影,火车疾驰而过,连站牌名都来不及看清楚。
我小时候,外婆就在站台上等我们回家。每当火车开来的时候,她就一节一节车厢口地找过来。她总是说,即便你们周六不来,周日也会来的。我知道,就这么两天。如果都不来呢?她憨憨地笑,那我就失落喽。
到了外婆家,她把平素里攒下来的好东西都拿出来,随我心意去挑。我们祖孙两人也能打一桌麻将,看了几十遍的小品还能哈哈大笑。有时睡醒了以为外婆不见了,才发现她坐在身后帮我扇扇子。
那时候外婆最喜欢和我比身高,你比我高了,脚也比我长了,下次来的时候,不知道要长成多高的大个子呢。外婆的笑容是真心实意的,外婆的盼望也那么真挚,她盼望我长大,可是长大的我因为读书就很少去外婆家了。一年中只有那么几次,表现也差劲得很。叛逆期的我,相貌普通,成绩一般,还学会了敏感,和再熟的人在一起也只是沉默地呆坐着。
渐渐地,我和外婆找不到共同话题了,我少年的心思外婆不懂了,她只有陪着我一起望着院里的大树。树很高,叶子很少,枯藤老枝寂寞地伸向天空,却吸引不了一只候鸟。外婆看了很久,回头对我笑,这树和我一样老了。
像平常一样,回程的列车,外婆执意送我,她一个老太太在空旷的站台上显得那么孤单,我说外婆你先回去吧,她却突然想起来,你的帽子哪儿去了?一定是丢在家里了,你等我,我回去找找。
外婆是一个胖胖的老太太,顶着花白的头发,穿着小布鞋,因为腿病,平素里只有一瘸一拐地走着。但是那天外婆一路小跑,从站台上跑上了土道,再下了一个坡,消失在弯弯窄窄的巷子里,看不到了。直到火车从山后面钻出来,外婆的白发才出现在巷口,我大声地喊,她对我招手,努力却只能蹒跚地走来。外婆走累了,那火车你慢一点,等等她吧,这样想着,我的眼泪突然流下来,可是年少的我犟得很,对同样泪眼凄凄的妈妈说,你看,外婆瘸着走的还很快呢。
那以后外婆真的老了,没有再迎过我,也没有再送过我。外婆走不动了,最远的距离,也只是从屋子里走到院门口,打开门看看别人从门前走过,·只能看看这样的风景了,她喃喃自语。
时间总是流逝得很快,现在我去看她,感觉才来了一会儿就走了。人愈老态,便成顽童,她总假装说错我的名字,然后笑眯眯地说你是我的宝贝疙瘩我怎么会忘记呢。
一份宠爱,是一份付出;一份期望,是一份想念;没有要求,只有永远地为你牵挂!
每当火车经过那个地方,看见熟悉的整排白杨树,望着田野村庄,度量着站台的长度,我的心就会怦怦地跳,看,这是我外婆的小站,曾经的绿皮小车在铁轨上咣当咣当地响,它告诉外婆,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