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同为女子
我和你,同为女子;
我和你,同住在江南那迷蒙的烟雨之中;
同样的落红纷飞,同样的柳絮飘零,同样的沈家花园,却已隔了八百年……
——题记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陆游
八百年前的你,孤身伫立于此,一滴自你眼中坠落的清泪,缠绵悱恻了整个南宋文学史。当痛已不再痛,当悲已不再悲,麻木的你不知还应为谁而活。几度飞雪落红,那离别后的深情回眸,那一双红酥手,在平平仄仄的岁月深处挥舞,万般惆怅,浸染了这千年的古井,汩汩溢出的是你无尽的思念与愁怨,还有心碎的哀伤。
细雨霏霏,似乎滤尽了空气中的尘音,我与缥缈的残梅修竹间聆听你那回荡了千年的歌吟,每个字,每个音,萦绕耳边,挥之不去……双井早已是空自幽幽,词墙早已是雨痕涟涟,而我却有幸得以穿越这八百年的光阴与你同喜同悲。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阑干。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尝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唐琬
八百年前的你,饮下最后一滴愁怨的苦酒,泼墨挥洒件,留下了你心底最深的想念,烙下了你生命中最炙热的痛楚。那一双痴痴的泪眼,望穿秋水,最终还是在年复一年的等待中闭上了,再无法看清你脑海中期许的画面。
花开千年,沈园草长莺飞,青藤绕墙,如一件青衣,轻柔的罩在你的梦里。
我伫立在影壁前,修剪思绪,任这浓浓的撼意如这芊芊的细雨,一点一点濡湿了心情……生命与生命,或行或止,或聚或离,这迷蒙的烟雨,便始于你凝望的那个黄昏,一场淅淅沥沥的雨送走了一个聚散两依依的黄昏,隐入了黑夜,隐入了历史的墨迹,隐入了宋词的绵绵低语。
还是同样的粉墙黛瓦,还是同样的垂柳伊人,只有花还记得,“沈家花园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只有柳还记得,“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只有水还记得,“伤心桥下春波绿,疑是惊鸿照影来”。
百年之后,如今我只能与你隔着几光年的距离,兀自悲叹。我和你,同为女子,同住江南,却未曾谋面。你和他,同为有才之人,同爱彼此,却无法相守。《钗头凤》与《钗头凤》,同为宋词,同刻于此,可相隔的又岂止是行文间那短短的几个厘米,而是生生世世的哀婉悲泣,万水千山,天涯海角,牵手只能在梦中。
拂去历史的烟云,我和你同为这动人的词句落泪,同为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怅惘。只是,你是这词的主人,这情的主角。而我。只是这词的观者,这情的听众。好一首“城南小莫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冬末月冷花残,人自天各一方。煞风寒湖孤影,心回往日惆怅。月凉凉,影成双,独自江边忆断肠。我自此静静守候,在一个又一个情节里走失,只留下浅浅祝福……
西风残,竹影舞,暗自飘零追年暮;杨柳岸,落红慢,一江春水,怎生停晚。叹!叹!叹!
红尘路,追忆处,未知音杳迷云雾;灯烛尽,流云轻,回雪漂泊,梦痕难散。乱!乱!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