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产生美
紫禁城,远不可及的城池。在印象里,禁城应是冷若寒冰,凝结了无数人的血和泪。御花园里娇艳的花朵,是用城墙内的灵魂滋润,城中人便枯死如木,生长出金钱与势力的霉菌,泛滥不可遏制。
高墙入狱,有的人想进来,有的人想逃离,而命运似乎总是不可抗拒。紫禁城有自己的潜规则,每个人都身不由己。人际关系在其中太复杂也太为沉重,至尊的生命也不如一草芥。恩怨、斗争、较量、撕杀,有哪座舞台上能比这紫禁城里上演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戏,演得更为残酷,更让人绝望,更让人痛不欲生?
戏终剧终,禁城终究已成空。不再有让人生畏皇室,不再有愁怨断肠的宫女。上朝退朝的清脆的喊声终究消失在一个王朝逝去的背影里,唯有那“碰”的一声关门声久久未散。
应把“禁”字删了吧,才符合当代的发展观。禁城不禁了,里面摩肩接踵,热闹非凡。放眼去,人头造就了紫禁城里最华丽的地毯。可现代的人们究竟从紫禁城里看到什么了呢?看到了那被千万人磨得发亮的门槛所反射出来的模糊的旧时光,还是看到了那参天古树下被踩实了的寸草不生的硬土?来了,走了,只是客观地促进了第三产业的发展,或者加大了些对古物的破坏。但至少来过了,也会有值得炫耀的资本:我到过紫禁城了。
不知历代的帝王贵妃们若知晓自己的地盘在多年后只要有钱就可以进,会不会气得吐血。毕竟这叫私闯民宅啊,更何况还不是一般的民宅还是帝王的民宅。而我竟也是私闯民宅的一份子,如许多凡夫俗子一样,去了,走了,连脚印都没留下,带走的,只是紫禁城里一口浑浊的空气。
前面,是一辆掉了漆的巴车,磨破了的皮肤无不揭示着一句话:我走了太多的路,老了。坐上这辆破车,能到达哪里呢?上前几步,便瞧到车的挡风玻璃后一块偌大的牌子,上面赫然印着“井研——漆树湾”。漆树湾,多么诗意的名词啊,汉字就是这样,换一种排列法就全然是另一种风景。不禁对之向往起来。
漆树湾会如它名字一般诗意,而漆树应是高大而茂密的吧。风起,会有一种树琴的喑哑的声音;风落,便又会是意犹未尽的休止。想象里的漆树湾不会如灯红酒绿的城里有太多的噪声,一切宁静而安详,会有云朵在跳舞,会有归鸟啼鸣,声声入耳,会有金色的稻子的橙子的橘色,会有大片大片的竹林,会有满田埂一到夏天便紫透的桑葚,会有装满水草呵小鱼的溪水,会有流着带泥土甜味的水井,还会有很多很多。
可也许真正的漆树湾终究不会如我所想般诗意,我知道。可能会有垃圾堆满小道,而风起,不是阵阵泥土青草的芳香,而是是迷眼的灰尘。漆树湾终究是没去。或许,距离是美,这是真理。亦如紫禁城,未至的时候,它庄严而孤傲,不可一世;去时,它庸俗而市井,所有的向往在瞬间坍塌。
漆树湾终究是没去,只因或许有些事物,真的只能存在于意识之中,才不失为一种上策,也减轻了些许失望与遗憾。而距离产生美,终究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