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
记忆这东西总有些不可思议。实际身临其境的时候,几乎未曾意识到那片风景,未曾觉得它有什么撩人情怀之处,更没想到这么年后仍历历在目。
直子的面影在我脑海中如此浮现出来,总是需要一点时间的。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所需时间也越来越长。它延长得那样迅速,竟同夕阳下的阴影一般,并将很快消融在明明夜色之中。 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我这样活过、这样在你身边呆过。可能一直记住? 记忆越是模糊,越能更深入的理解。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深刻未必是接近真实的同义词。
或许我的心包有一层硬壳,能破壳而入的东西是极其有限的,所以我才不能对人一往情深。
觉得不胜悲哀。这种莫可名状的心绪,我既不能将其派遣于外,又不能将其深藏于内。它像掠身而去的阵风一样没有轮廓,没有重量,我甚至连把它裹在身上都不可能。风景从我眼前缓缓移过,其语言却未能传入我的耳中。
过去几乎未曾想起过的事情居然会纷至沓来的浮上脑海,有的令人心神荡漾,有的则带有一丝凄楚。
由于考虑的次数太多了,对时间的感觉便被拉长,变得异乎寻常了。
死的人就一直死了,可我们以后还要活下去。
people are strange when you are a stanger.
很多人一齐出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情况、缘由和道理,每个人都在追求自以为是的正义与幸福。
有的时候需要得到温暖,如果没有体温那样的温暖,有时就寂寞得受不了。
我体内有一种类似饥渴的感觉,总在寻求那种东西。我这个人只能在渴望下生活。
在本质上都是指对自己感兴趣的人,只不过在傲慢不傲慢上有所差别。自己想什么、自己感受什么、自己如何行动——除此之外对别的没有兴趣,所以才能把自己同别人分开来考虑。
人理解某人是水到渠成的事,并非某人希望对方理解所使然。
亲切热情倒是不假,但就是不能打心眼里爱上某个人,而总是有个地方保持清醒,并且有一种饥渴感,如此而已。
它类似一种少年时代的憧憬,一种从来不曾实现而且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憧憬。
春天的原野里,你一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浑身的毛活像天鹅绒,眼睛圆鼓鼓的。他这么对你说道:“你好,小姐,和我一块儿打滚玩好么?” 接着,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玩了整整一大天。你说棒不棒?
时光都随着我的步调而流淌的十分吃力。身边的人早已经遥遥领先,唯独我和我的时间在沼泽中艰难的往来爬行。我四周的世界则面临一切沧桑巨变。
为时不久,潮水退去,我一个人剩在沙滩上。我四肢无力,与走不能,任凭悲哀变成深重的夜幕将自己合拢。
无论谙熟怎样的哲理,也无以消除所爱之人的死带来的悲哀。无论怎样的哲理,怎样的真诚,怎样的坚韧,怎样的柔情,也无以排遣这种悲哀。我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从这片悲哀中挣脱出来,并从中领悟某种哲理。从领悟后的任何哲理,在继之而来的意外悲哀面前,又是那样软弱无力。
我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博物馆管理人——在连一个参观者也没有的空荡荡的博物馆里,我为我自己本身负责这那里的管理。
把过去的东西全部处理掉,也好获得重生。
那东西不起而来,倏忽而去,而且一去不复返。一生中只碰巧来那么一次,那以前以后我都毫无所感。
我已成为过去的人。你眼前存在的不过是我往日的记忆残片。我心目中最宝贵的东西早在很久以前就已寿终正寝。我只是按照过去的记忆坐卧行止。
我们是在活着,我们必须考虑的事只能是如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