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进制里述情感

“哎呀，你回来啦！”打开家门的瞬间，爷爷的话与微博更新的提示音一同响了起来。“快来看我发的新微博！”爷爷也只是说着，也并不看我，手掌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智能手机，眼睛费力地眯成一条线，手指笨拙而用力地在屏幕上指指点点。“快快快，我又发好一条啦！”

“好…好”，我摸出手机，习惯性地看见爷爷的微博霸占了我的首页，也并不惊讶。“怎么样？”爷爷的微博里皆是时事新闻的转发，加上自己的评论，最突出的一点是他能在一分钟内点评四五条，着实是像完成一项被布置的强制性任务。“这不是很简单的吗？看看底下的人都在说什么，随手复制一条就好啦！”“这样啊…”我的语气一点点弱了下来，这显然并不是个我愿意知晓的答案。“当初啊，我真是傻啊！”爷爷关上屏幕，发出了叹息。

当初啊，爷爷还不会用智能手机，早起买报是他一天中最重要的任务。他总会约上几个邻居，共同去讨论同一天的新闻。你说好，我说不好，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几个老头子绞尽脑汁去说服对方，常常争个面红耳赤了还不肯罢休，是小区里出了名的几大“政客”。而现在，他们都不再乐于读报了，微博上“敷衍”的互动成为了他们的首选。

我点开爷爷转发的某条微博，下滑到评论区，发现人们的评论都如出一辙，且均无深意。有多少人只是随便敲上几个字，浅而片面地评论好或不好？有多少人只是随波逐流，看看别人的言语却没有自己的思考？又有多少人是发自内心的思索后，才完成了最全面的评价？很少吧？至少在当前的页面里，我没有看到。

我们在这个信息时代里也生活了许久了，我们凭借自己的智力去改进计算机，也在潜移默化中被计算机所影响。我们变得越来越像一台计算机，只会按照已经设定好的程序去运作。价值观，同情心，它们都不在我们可计算的范围之内。我们按照预设浏览了最新的要闻，用查找工具筛选出了关键字，像计算机分析大数据一样对无数质量甚微的评论进行快速的评析，将内心最炽热的情感和最深刻的见解转化为二进制，便在毫无感情的“0”与“1”中冷冰冰地完成输出。下一个人又重复这些过程，周而复始，我们这些“计算机”们构成了自己身处的互联网和社会。面对灾难和事故的发生，我们没表达出太多同情，却也会加上反讽；面对一些值得庆贺的好事却也有谩骂满天乱飞，甚至盖过了应该有的喜悦的心情；面对那些需要被关注的事情，我们不闻不问，却在哗众取宠的小事上浪费自己的精力。我们这是怎么了呢？可“计算机”原本就是这样的啊……

我在想这些的时候爷爷也没有闲着，他又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点评之中，用二进制将情感转化为数字，跟风似的贴在微博上。有一个恍惚间我看到了几年前的爷爷，手持报纸在为午后的争辩会做准备，那个时候他还完全看不惯年轻人用微博看新闻的方式，仍然习惯地用笔在报纸上圈圈画画。

“他们真是傻啊！”他像对当时的我说，也像对现在的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