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那扇窗

我远远地看着那扇窗，准确来说是那扇窗里的老人，他今天依旧安静沉稳地坐在窗边，拉扯着手中的泥团。窗前已经摆满了满满当当的泥人，而老人在又拉又扯之后，又成功做出了一个活泼生动的小人。他把小人放在竹签上，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摘下眼镜，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后，又重新拉扯着。

——他已经在那扇窗里坐了好多好多年。我从只能对那扇窗口的泥人委屈地仰望，到现在站在马路这头远远地看着；老人的头发从黑白相间到如今的白发苍苍；窗前的顾客从密不透风到现在几乎空无一人；窗上的玻璃从完整到有裂痕。

——也不过是在这近10年的时间烙下的痕迹。

一个三口之家走过，一个妈妈蹲下来问那个小孩：“要不要玩泥人啊？妈妈小时候最喜欢玩这个喽”

小孩摇摇头，说：“这个不会动，不好玩，我要刚刚那个变形金刚。”

——因为离得太远，我看不见正在做泥人的老人脸上的表情。只是，我在想，那双眼睛的背后是不是藏着深深地落寞呢？

我拿出口袋里的钱，向老人走去。我敲了敲窗户，说：“爷爷，我要一个小象。”小象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种泥人。

老人抬起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他笑起来，说：“好。”

从树叶透下的阳光把它的皱纹填满，他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而清晰。

——老人的眼睛里溢满了光芒。

“你等等哦，马上就好。”

老人重新拿出一块泥团，一边对我说：“我记得你哦。你小时候要挤进来每次都很费力，到了窗子下面，把手举得高高的，怕我看不见，哈哈。”

我也“嘿嘿”地笑着。

“好啦，给。”

老人把小泥象递给我。

“谢谢。”

“谢什么呢，你今天能来和我这个老头说说话，我就很高兴喽。老了，不中用喽。好啦，快回家吧，你家人大概在等你呢。”

——我回头看了看，老人、那扇窗子和那些泥人，已经逐渐模糊不清，就如同老人和他所珍视的泥人，慢慢被人遗忘于时光的长河之中。

我之所以在今天故地重游，是因为我知道老人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搬离这个小巷，连带窗台上的泥人。然后窗台上会换成其它的零食之类。所有从前的印记都不见踪影。

——我心里有一扇窗子，我站在窗的这一头，窗的那一头有欢笑，有老人，还有可爱的泥人。

——现在我终于要对他们好好说一声再见，然后轻轻把窗锁上。

——他们会一直停在我记忆中，等待我到能微笑地想起他们的时候，再重新回来。

——经年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