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与窗前

窗前的桂花开得正盛，微风轻起，一阵芬香扑入鼻腔。这儿的桂花还是比姥爷门口那桂花稍逊色了一点，想想已有多年没回家了。

知道我故事的人都问我，做这个决定后不后悔，我也只是笑笑没说话。那年的冬天特别地冷，人们都窝在家里的火炕旁。姥爷家也不例外，一大家子围坐在火炕旁有说有笑，完全忽略了角落里的那对母女。

印象中姥爷家是个传统的大家族，妈妈未婚先孕的事无疑成了家族中最大的忌讳。

“妈妈，我冷！”我冻的全身发抖。妈妈用瘦弱的手臂把我搂在怀里，轻声说：“妈妈抱着就不冷了。”我感觉得出妈妈身子也在发抖，连抱住我的手臂都有点哆嗦。那几天，妈妈的肚子痛得厉害，有时候都下不了床。现在肯定又发作了，妈妈蜷缩成一团。我恳求姥爷带妈妈去医院，姥爷不语。

最后妈妈被送进了医院，但结果……

我疯了一样地拍打着房门，手都拍得肿痛。但无论我弄出多大的声音都没人理睬。离开，一定要离开！我不要和这些害死我妈妈的恶魔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趁着夜色离开了这个家。

门铃声响起，肯定又是阿婆约我一起去散步了，我起身向门外走去。还记得当初自己只身一人来到这座沿海小镇的迷茫无措，在大马路旁呆呆的站了一宿，看车来车往，身上那点钱都不够给自己找个栖身之所。

“孩子，怎么睡在长椅上，你家在哪啊？”睡眼惺忪间映入眼眸的是一张充满担心的脸。已经好久没感受到这种被人关心的温暖了！

我有了住所，也有了工作，都是眼前这个阿婆给予的。她因为要照顾儿媳妇忙不过来，便让我在她家的面包店打杂，还把面包店后面的小房子给我当了住所。

“今天怎么这么慢！”阿婆佯装生气地说。

我笑笑。“在想事情呢！”这阿婆也老大不小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在想以前的事？”

“嗯。”

阿婆是真心的对我好，她把我像亲孙女一样看待，教会了我如何去生活。我不再是那个站在菜市场都会手足无措的小女孩了。

耳畔传来孩子啼哭的声音，我和阿婆循声望去。不远处有个小男孩在地上，看样子是摔倒了。刚想上前只见一个老人匆匆的跑过去！“宝贝孙子没事吧！别哭，爷爷带你去买糖吃！”老人轻声安抚着小男孩。

眼眶不觉间已湿润。曾几何时老爷爷也曾这样着急地问我有没有事。一阵冷风吹过，不自觉得环胸的手又搂紧了几分，试图给自己一点温暖。姥爷他过得好不好？其实想想，当初姥爷那样对妈妈也是情有可原的。在那个时代，家里出了未婚先孕的丑闻，谁都会觉得自己的脸被扇了两巴掌。姥爷除了态度冷淡了许多外，其他对我对我也都还好。

耳畔传来阿婆的呼唤，她的发丝在风中凌乱，不经意间阿婆的青丝已变白，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来了痕迹。原来时光匆匆，一晃竟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些年，一切都还好吗？

是该回去看看了吧……

门前那棵桂花树还在，树下坐着一个头发发白的老人。眼睛一直看着远方，目光深远。那个身影那么熟悉，走近，是姥爷。原来这些年他过得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头发白了，脸上爬满了皱纹，手干枯瘦弱。

“姥爷……”我叫了一声，姥爷偏过头来。姥爷的一瞬的惊喜，却很快的被他隐藏了。在阳光下，姥爷的眼角似有一滴晶莹滑落。

“姥爷是孙女不好，是孙女太任性了！”看着姥爷发白的头发，一时间心里酸涩不已。如果当初不那么任性，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

这几年姥爷腿脚不好，去哪里都只能借助轮椅。“我来吧。”我从大伯母手中接过轮椅。“姥爷，我们去看夕阳好不好啊！”

余晖洒在两人的笑颜上，夕阳把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