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里的诗意
庖手馄饨匪一朝,馔素多品此为高。
——题记
又回到梦里的古镇车桥,忆往昔,多少文人墨客在此挥毫,以诗句赞叹其繁华潋滟,谁料数百年后,只余沧桑凄凉。五桥十三庵,一百零八巷,在经历战争的炮火后,便成了多少人缥缈的回忆。阴云密布,漫步古道,意马迟迟。心中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纱,诗意车桥,早已不在。
循着,循着,来到一家店门前。“孙记淮饺”四字的古老招牌映入眼帘,刘鹗笔下的朱文,雄浑奔放得好似一块青石板,饱蘸岁月风霜。道门两旁“庖手馄饨匪一朝,馔素多品此为高。”仅仅两句短诗,一种穿越历史的厚重感油然而生。
“老板,四两汤淮饺!”“得嘞!”我不禁好奇,探过头去——是一只只纯白馄饨,在锅中上下跃动,如燕飞舞。铁锅在火苗舔舐下岿然不动,乳白色的汤水则要急性子许多,止不住地上下翻滚着。不时,一群白亮的气泡钻出头来,破裂,欢快游动的淮饺紧接着如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冒出了水面。白雾蒙蒙,将整个厨房都氤氲上朦胧的雾霭。老板抄起铁勺,不多不少地盛上二十二个淮饺。青花瓷碗底早已洒上了一层细碎金黄的炒米,葱蒜姜笋,自不能少,再舀上两勺文火熬制的猪皮骨高汤,顿时芳香四溢。“四两汤淮饺!好了!”老板爽朗喊道。屋内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张八仙桌,席间一人急急站起,端了自己那碗馄饨去。端到的,只顾埋头猛吃,引得一旁众人直咂口水。席间,年轻人捧着海碗大快朵颐,连始龀的孩童也手握瓷勺,勺起一个馄饨往嘴里送。既然见状如此,我便更想品尝其中滋味。
正心急火燎之时,忽瞥见店外,道侧的白发老人,独执一把二胡,奏出柔柔的音乐声,或高山流水,或雨打芭蕉,伴随着口中音调悠扬的乐府诗,静静淌过每个人的心田。人们熙熙攘攘地说话,脸上分明挂着如诗般的惬意微笑。正思绪飘飞时,我的馄饨已端上了桌。细细琢磨,晶莹剔透的馄饨在青瓷花碗里悠然漂浮,如白净的娃娃,披一件白色纱衣,纸一般透明欲破。用竹筷夹起一个,沉甸甸的猪肉馅从筷间坠下,可爱至极。你若能想象得出,热乎乎的馄饨蘸着汤水送进口中,香气便顿时满溢了整个口腔。陶醉于一碗馄饨之中,连芫荽,香葱都迸发出诱人的魅力。
八仙桌的另一头,一位老人怀揣着收音机,静坐无语,听着淮剧。窗外渐渐放晴,一缕金色阳光从窗棂间漏下来,填满了他脸上岁月的沟壑,显得安静而又祥和。沐浴在古镇的阳光下,一人独坐,一碗馄饨,日子竟有了别样的味道。春松华茂,馄饨的馥郁醇香,原来是淡淡的田园诗,意味浓郁,萦绕不绝。
“演尽红尘千万事,却为过客未曾欢。”环顾四周,收音机里悠悠的淮调平和而舒缓,街边,新出炉的朝牌散发着诱人的葱香。也许,就算生活虽常常平淡,也会渐渐流淌出诗意的幸福。一碗馄饨,韵出的是车桥不变的古老底蕴,是每个车桥人诗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