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生活

下车了，刚到村口便闻到一股桂花的清香，远远的还看到院子中茁壮的桂树。桂树有三人高，合抱粗，一团团的绿叶黄花分外显目，有的未开的花羞涩地藏在叶底，这么高，爷爷一定照顾得很好。进了院门，奶奶一脸笑意地迎上来，“回来了，快去休息吧，我们马上就摇桂花了。”说完，叫来了在一旁早已准备好，迫不及待的爷爷。

爷爷三步二步跨到桂花树下，双手抱住桂花树，用力一晃，树竟没有晃动，他向我尴尬地笑了笑，转过身，用肩抵住树干，再次用力顶，双手手指使劲扣住树干，手上青筋冒了出来，与桂树粗糙的树皮交融在一起。身着蓝灰色解放服的爷爷又矮了几分，佝偻着背，当年身材挺拔，欲与桂树试比高的爷爷消失不见了，只有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爷爷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皱纹缩成一团。动了，动了，桂树终于动了，我心中充满了喜悦，又有些难受，爷爷得意地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像一朵鲜花。他昂着头，得意地向我走来，大声说：“孙子，你很快又要有桂花糕吃了。”我心中有些堵，闷闷地点了点头。那纷纷的桂花飘落而下，连成一片金色的华幕，在地上铺出了一片金色的地毯，爷爷站在树前，花瓣落在他身上，像为他制了一件披风，爷爷像一位得胜的将军，但藏在他背后的手，微微地缩着，英雄迟暮。

待不了几天，又要走了。爷爷奶奶只送我到了村口。奶奶絮絮叨叨一直说个不停。爷爷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我，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爷爷上前一步，搂着我的脖子说：“外面的桂花糕不好吃，回家来吃吧”。看着爷爷留恋的眼神，我恍然了间明白了什么，心底泛起一阵涟漪，恰如微风拂过，露出了叶底的繁花。

汽车开走了，从后车窗望去，爷爷奶奶的身影依然守在村口，凝视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他们也是一直凝视我的吧，凝视之间，是藏着淡淡桂花香的浓浓祖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