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下一粒种子
春天时节,邻居王婆婆会带上一包花籽,到山上一个特别的花园去种花。那园子里有一棵盘根错节的樱花树,开得肆无忌惮,嚣张到让人看不惯。
那个花园其实是块墓地。是王婆婆的妈妈的墓地,小时候我特别害怕去那里,反倒是那种荒冢更让人心安于荒凉。因为墓前的花,盛放得太过诡异,与凄凉格格不入,仿佛生老病死都与它们无关。可那里明明是块墓地。
不过现在我常常陪王婆婆一起去种花了。随着年龄增长,倒也不觉得那么害怕了,小时候的胆颤心惊已经烟消云散。习以为常,只是到那里埋下一些种子,然后种子就长成旺盛的模样,长得好的益发茁壮,长得不好的,就被处理掉,于是就有了那满园诡异的春色,开在墓地里。
没什么大不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这么想。每件事大概都是这样,像埋下颗种子,你不去在意,它照样生长。即使把它铲除了,以为没留下痕迹,但不管什么时候,它都会鲜明在你的记忆里。直到有一次王婆婆把为何在墓地种花的故事说与我听,我才重新对那墓前百花齐放,抱有别样情感。
那天,我和王婆婆又去种花。空气里有青草的泥土气息,清风笑,竟惹寂寥。王婆婆很麻利地弯腰铲土,我在她旁边跟着有一下没一下地铲。这次她却不怎么麻利地开口,将往事一一道来。原来,在更早之前,王婆婆有一次上山扫墓,本来是件很平常的事,她却无意间在坟头上看到了几朵野花。这本也是件很平常的事,却似无意穿堂风,引来了泪倾盆。王婆婆那时回家路上思维活络,灵光一闪,心心念念地想着那几株野花,一心认定野花是她妈妈的化身,认为那是她妈妈换了种方式的存在。于是,王婆婆就开始殷勤在墓前种起了花。
我不禁哑然失笑。我不知道王婆婆现在种花,是否还执信着那个有些天真的念头,还是因为种花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但墓前的花开得十分漂亮却是真的。
思念把眼前的地板铺满,爱便如此算计开来。就好像无意间埋下了一颗种子,它便兀自生根、发芽、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