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的回报

爷爷终于盼到了这一天，让他扬眉吐气的一天。

爷爷颤着手指向那一片坡地——那一片贫瘠干旱的土地里，不可思议地长满了结结实实硕硕大大的玉米棒子！

爷爷老了，腰弯得像院子里那棵老枣树，一张脸像门前那沟沟壑壑的坡。坡上那几亩旱田，是爷爷的命。

爸爸和我不止一次地劝他：“别白贴力气了，连个籽种化肥钱也收不回来。”

他不听，还瞪了眼训爸爸：“这是你说的话吗？这是你说的话吗？”

又训我：“你个小娃娃家，懂个甚！”

训完了，他就扛起泛着绿光的镢头，蹦起一脖子青筋，下地去了。

春天，爷爷的镢头在石子儿乱滚的土里刨出一个个坑，他弓了腰，小心翼翼地拈了一粒粒浸得鼓鼓囊囊的玉米种子安进土里。那虔诚的样子，使我想起了电视里基督徒的礼拜。

夏天，爷爷的锄头在白花花的日头下划出一道道绿幽幽的光，通红的脸膛上淌下一道道蜿蜒的汗水，一行歪歪扭扭的大脚印两旁，躺下一溜奄奄一息的杂草。喘气的工夫，爷爷吸了一口旱烟，焦灼地望望晴得万里无云的天，吐出一口长长的叹息……

秋天，爷爷的门前堆起一个小小的黄灿灿的玉米堆。大的不过一搾长，小的只有核桃大小。那是爷爷一年辛苦的回报。爷爷敲灭手头的烟锅，对我和父亲说：“再种一年，我就不信了，老天爷就没有个风调雨顺的时候？”

是的，皇天不负苦心人。爷爷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我和爸爸去帮爷爷收玉米的时候，看到爷爷像个小孩子一样在玉米地里来回穿梭着，任沉甸甸的玉米棒子撞着他的怀。我掰下一个长逾一尺的玉米当做话筒，“采访”了爷爷：“请问老人家，是什么力量支撑着您，让您始终没有放弃这块地呢？”

爷爷笑了，说了他一辈子最经典的一句话：“因为我相信，土地是最公平的，你洒了汗水在上头，她迟早会给你应得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