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桂树。

我常常倚着桂树，凝望头顶那茂密的树冠，枝叶交错，蓬蓬勃勃，碎了一地的阳光。那光的碎片忽明忽暗，竟渐渐在我耳边奏起乐声，叮叮当当，金属一般地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和着院外淙淙的水声，流过布满青苔的地面，浸透了我和桂树。

乡村的夜晚，月光格外皎洁，把桂树魁梧的身躯勾勒得无比柔和，桂树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根枝条都或浅或深地镀上了银辉。掬一捧如水的月色，轻轻洒下，桂树的叶片也被浸湿了。我想，广寒宫的那棵也比不上我的这一棵桂树吧。

桂树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享受着阳光和月光的爱抚，雨水和露水的滋润。到了中秋，桂花便如赴约般开放了。

桂花的开放是轰轰烈烈的，它不是一朵朵绽放，而是一簇一簇怒放的。在中秋前后的某个早晨，一股清幽的香味突然闯进了你的鼻腔，再一嗅，那香气已经溢满了周围的每个角落。仔细一看，桂树浓绿的叶片间，好像仅一夜工夫，突然密密匝匝地缀满了桂花。

桂花的花形谈不上漂亮，但是精致淡雅。桂花在枝头，小到有时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金黄的点，然而，就是这么小的桂花，却能把香气挥洒得铺天盖地。说来也奇怪，那香气虽铺天盖地，却一点也不浓烈，清新得像大自然的呼吸，甘醇得像清澈的泉水，能深深地浸入你的灵魂。

桂花是柔弱的，一阵风吹来，便会摇落一地。站在桂树下，看桂花纷纷飘落的情景，很像由树根向外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眼前似乎就只剩下那暗香浮动着的金色世界，我喜欢站立在飘舞的桂花雨中，让我的身上也落一层金黄的花瓣，染一身的馥郁的桂香，恍惚中，觉得自己成了一位桂花仙子，要留香气满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