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光

天空无云，阳光正好。我在画廊里看到一幅油画，画的是一把破旧的椅子，椅子上放着一枚鲜红的苹果。我有些纳罕，不过是一张普通的静物画，怎么摆在如此显眼的位置。

走出画廊，阳光透过窗啥满我一身，看着地上的影子，我忽然想起那幅油画的椅子歪歪地摆在一扇长长的窗前，微黄的暮色染在椅子上，染在苹果上。旧椅的古朴，苹果的鲜红，阳光从天际穿过长窗倾泻而下，那幽幽的场景凝滞在溜走的岁月中。从原先看来平凡的油画中，我感受到椅子和苹果静静发出的禅意。这一刻油画迷离的面目变得清明。

那样一丝清明的感觉，像解开一道原先难以相通的数学题的豁然开朗，像在曾经多次走过的沙地上发现一枚精致贝壳的喜悦这一刻的懵懂，下一刻的彻悟。这种迟到的顿悟，我并不陌生。

曾经在佛堂里看到香案神龛清清素素，案上炉烟袅袅升起，一尊设色佛像，长眉低垂，双目紧闭，安然静坐在其中，祥宁之中浮现灵光。当时只记得心中念着：我佛慈悲。

几年后的一段时间，我的心情很悲痛，素来疼爱我的外公因肺癌去世了，我一直沉浸在外公的死带来的悲哀中无法自拔。一天，在一爿画店看到一幅无量寿佛设色扇面：山远水近，古松盘虬，经书乱叠，炉烟袅袅，低眉闭眼的佛陀依然那么祥宁，悠悠泛起佛堂里那朦胧的灵光。刹那间，近日来抑郁纷杂的思绪在朦胧的灵光中缓缓解开。我忽然明白，所谓佛从人间来，佛陀阅尽众生之苦，知晓众生之悲，尝尽七情六欲，方能悟尽红尘，舍身成佛。正如人需要历经悲欢离合，方能走向通透，学会生活。重新审视那悠悠泛起的灵光，我悟到几分人生的况味。

我渐渐明白，无论是对于油画还是佛像，人生就是不断醒悟的过程。当世界层层叠叠向我们展开时，我们无法洞悉它的全部真相。但是，不过几刻，我对油画的认识便已改变，不过几载，先前不以为意的灵光，便成了点醒人生的偈语。我们就是这样不断行走，并不断醒悟，让自己从狭隘。偏激逐渐走向圆融和通透。不断省悟，便是不断成长。阔别几年，佛像后的深意便成了我迟到的顿悟，而今看来，佛像后悠悠泛起的灵光已不是几年前的灵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