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南方。
轻摇着团箑,我侧卧在太师椅上小憨。夏日聒噪的蝉鸣充斥了耳帘,晨光穿透掩映的枝梢洒下一片斑驳,暖风拂面而来,睫毛微颤,在眼角投下鸦青影痕。
南方的庭院,藤蔓恍若卧龙的虬须遒劲而富有韧性,又好似成年男子的臂膀般粗壮,受了一夜的雷雨啊,蜿蜒攀附着高墙,翘首仰那初晴的苍穹,格外明朗。
而这庭院的主人却宛若星辰,于那暴雨倾盆之夜湮灭在浩海的天河。
逶迤的裙摆边散落一页页巴掌大小的已泛了黄而又轻薄的纸张,油笔勾勒出一段如夏花灿烂的过往岁月,于我,那便是童年。
“2002年9月,宝儿念小学。她不怕生,自来熟。老师要她做小组长。”“2002年12月,宝儿开始学做家务,可惜三分钟热度。”“2004年5月,宝儿发了水痘,幸好没留疤。”“2008年9月,宝儿摇号进了初中。”“2008年10月,宝儿妈妈接她回家住了。”“2009年3月,宝儿打电话给我说害怕晨跑。”“2011年5月,今天宝儿应该回家的,我等不到了。”
当我接到病危通知,飞也似得赶到医院,颤抖着推开病房时,人头攒动,抽泣声此起彼伏。刺鼻的消毒水味麻木了我的神经,犹有人形的白床单刺痛了我的双目。我伏倒在那床榻上,指腹描摹凹下去的轮廓,侧过脸,紧紧贴上隐隐有霉味飘出的枕头,压抑的呜咽声,转瞬淹没了我的世界。
她的温度,她的味道,须臾消散在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中。我想那一刻,我的手比雨水还要冰冷。我的心,有那么一刹,悲鸣着化为齑粉。
浑噩着从医院回到家里,也不知何时向妈妈提的要求。今年的暑假,我住进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她爱极了南方,如同我爱极了南方的她。
我从宽大的口袋中取出她常用的那支已褪了色的钢笔,笑着拾起一张泛黄的日历。
——“2011年8月,我来到南方,住进了奶奶曾住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