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江南的雨季总是绵长的,似乎积蓄了一个冬天的干旱,只为了这一刻的爆发。稀稀沥沥的小雨下了半个月,空气中总黏腻着温热的湿意,和着细碎而连绵的小雨 ,古书中说,这叫忧伤,也只有这一刻,有那么一点像是传说中的江南小镇。
爷爷奶奶家的小巷,似乎是一个独立的时代,不管外界繁华暄器,它独自绽放在民国2的记忆,厚重的青石板,破旧的砖瓦房,以及长满青苔的小路,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一种美,叫做泼墨山水画,可小时候的我,总是嫌弃那里脏,家门口有片很大的空地,爷爷说那是货场,或许就是货物中转站吧,我总是在那里看见堆积如山的煤,“爷爷,那是不是从地下挖出来的?” “这哪有煤可挖啊,是从外地运过来的!” 爷爷总是说得好笑。我呢,也是似懂非懂。记忆中还有长长的铁轨,通向很远很远的地方,枕木周围是金黄的油菜花,顺着铁轨的方向向远处蜿蜒而去,满地金黄,铺陈出一条长长的地毯。我喜欢在铁轨上蹦来跳去,顺手摘一路的油菜花。
我楞了楞,货场是什么时候被拆掉的呢,连我自己记不得了,2忽然有那么一天,再也听不到火车的轰鸣,忽然不见了满地的油菜花,我还小,不懂什么叫不舍,什么叫离别,只是常常问爷爷:“你为什么不带我去货场玩了呢?” 爷爷也只是笑笑:“我们不去货场玩了,带你去很远的地方玩,好不好?” 家里有辆破旧的自行车,爷爷从来不上锁,随手把它放在墙角,或是放在阴暗的楼道里,我好像是忘了问他,为什么这么随意。爷爷骑车,我坐在前面的横杠上,老自行车吱吱呀呀,运载着我们向前去。“爷爷,去哪儿呀?” “城里。” 城里具体是哪呢?记不清,只记得要骑很久,老自行车要叫很久,爷爷才会对我说:“到了。” 于是,城里就代表了遥远而神秘的地方。那时候,街上只是很安静,没有那么多的汽车,没有那么多的人。城里则很热闹,我们在那里,买上一串冰糖葫芦,总是吃不掉,可每回都要买。
远处,机器的轰隆声,挖土机的声音,不绝于耳,片刻不歇,离家不远的空地上,正在施工,那空地本是一片荷塘,满地的碧叶荷花,蜻蜓翩然飞舞,而如今,已不见了那片“接天莲叶无穷碧, 映日荷花别样红。” 盛夏时节,本应是拥有满地的烂漫绚丽,却已是无影无踪。
一如承载了我童年的地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当初没有出现。青石小路不见了,货场拆了,自行车卖了,那些模糊的、片段式的记忆,我在有时,甚至会怀疑它们的存在。我一直在我的故乡啊,从未离开,却已快分辨不出它原来的模样。现在的我,常常在故乡,怀念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