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的乐趣

极少在夏季回老家。

相比我想象中青山绿水的美丽乡村风光，我的老家没有任何魅力。没有高山流水，没有草原绿林，只有一块块藏在小土丘后的田野，和一群脸上写满辛劳的庄稼人。

几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回到老家为奶奶庆生。高温下的小平房，热得要把人蒸融化了，奶奶自告奋勇带我去田里乘凉。

我见她驾轻就熟地抄起扫帚，三两下把家门口的鸡群赶进笼子，又毫不费力地拎起一根和她一般高的锄头，迈开大步，笔直向前走。

这怎能让我不感到惊讶？将近古稀的奶奶，儿孙们已经都能奉养她，怎么还要自己下到田间地头劳动呢？她一定不喜欢儿孙问这样的问题吧。

我们在一个土坡前停下，正想着奶奶也许要绕远路，事实并不不遂我愿。我亲眼见她一抬腿，二迈步，自如地跨过去，还不忘捎上她的宝贝锄头。她就站在那坡后，看着我这个呆站着的“年轻人”，眼中满是惊异：“我孙女怎么还不过来呢？”我自知过不去，忙绕了一大圈远路，气喘吁吁跟上她。

她撸起袖子，抡起锄头开始挖芋头土豆时，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疑惑了。她是两天后就要过大寿的老人啊！那掘土、拔菜一连串熟练动作，令我完全不能把这样的奶奶，和过年时那个猫在火盆边、发出舒服呻吟声的老人联系在一起。

她听完我的疑问，一点不生气：“你爸爸以前看我这样，也被吓得不得了呢。我跟他说，天天太闲散放松了，这样不行的。劳动惯了，到了种菜摘菜的节气，一天不动就闲得慌呢。”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以前必须劳动嘛！现在市场上什么都有，一应俱全，何必自己种？多辛苦呀！”

“那不一样！劳动长大的人，那劳动就是嵌在骨子里的。一天不握锄头把，心里就不踏实着呢。这可不仅仅是因为要种来吃，更是一种生活乐趣，你懂不？”

坦率讲，我还不大懂。

给奶奶过生日那天，她经历长年劳苦、爬满了皱纹的脸上满是笑容。因为不喜欢人多的场面，我悄悄溜出去。烈日下，一道道田埂遍布在土地上，其间点缀着一排排碧绿的蔬菜——奶奶牵挂了整整七十年的蔬菜。我第一次觉得，这块田也挺好看的。

也就是在那时，我终于明白奶奶说的话。——这怎么能是劳动的辛苦？那是她对自己生活的追求和寄托，是她想为儿女再做些许奉献的梦想。这便是劳动的乐趣，也是人生和生活的乐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