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先说再见

父亲和我都不善于表达，常常是心中有着澎湃的情感，脸上却一片平淡。

我们相处的时间其实很短，而如今，他又因工作不得不在老家贵州待着。这就让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了，幸好却并不生疏。一个关键的原因就是，我每周回到家后都能与父亲视频通话，次数不限，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他主动打来的。

周五，我像往常一样接起视频电话，他每次只要一看到我出现在镜头前，都会拜拜手，然后原本就不大的眼睛会笑得基本看不见。而我看到他这模样，也会笑起来。就这么对着笑，不说话。

每逢这时，妈妈便说：“看你们爷俩儿，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我倒是常想起顾城的那句诗：“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不同的是，眼前的他总是在躺着，应该是下班累了吧。而我，是坐在书桌前。

当然，在一小会的沉默后，父亲就率先打开了话匣子。他总是会问，“你们那里天气怎么样啊”“最近学习还好吗”以及“吃饭了吗”……其实我们每次视频，父亲问的都是同样的话。当我回答了他的问题，他也会告诉我他那里的情况，还不忘了向我“炫耀”他奔波很多天，又挣了多少多少钱。

哦，对，每次我们视频接近尾声时，也总有那么一小会儿是没有话说的。我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对方，但不会觉得有什么尴尬。

然后，他会深吸一口气，好像很累的样子，对我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他一边微笑一边又挥挥手。见我没动，他又会说一声“拜拜”每次先说再见的都是他，可每次说完不挂断的也是他，最后总是我，挥挥手，说拜拜，停一两秒，挂断。他留给我的总是微笑。

我们每次都是这么告别的，他先说再见，我先挂断。一直如此，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无一例外。

父亲，今年春节，我就要回老家和你一起过年啦。又会是，你先说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