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让我做一株兰

我们家的兰花开了。

想来她上次开花，已是四五年前的事了，这么久以来，我已把她遗忘了。而如今，她又开花了。

看惯了春花的璀璨陆离，如今再见到这样朴素的花，竟有些不习惯。简简单单的花朵，五个大瓣中间缀着一个精巧的芯。那芯长得确是有些殊别。一小团形似蝴蝶又是桃花的花褶，很巧妙地卷集在一起，围着中间一根形似企鹅的花蕊。

花的颜色是那种很纯净的白，可是细看这白，白得洁净，却不苍茫，隐隐还透出一种亲切的感觉。我不禁嘲弄自己看花了眼—若世上真有这样的白，还要其他色彩干嘛呢？花芯处很小心地点上了一些紫墨。说是小心有些不恰当，因为那些紫色的斑纹是那样的随意而又自然，毫无忸怩之感。可若说她是不加修饰，又心有不甘—哪有那么不加修饰的完美！花蕊处的企鹅整个身子都是紫色的，只有嘴的地方是一圈白。和主体的白不同，这里的白又带了一点点牙黄，于是整个花蕊立刻变得立体起来，有了一种象牙的质感。

细看起来，就连那五个普普通通的大瓣也是不普通的。不同于一般桃李花瓣的娇软，这兰花的花瓣是柔韧的。说她柔，是因为她质感细腻，花瓣轻微地起伏着，几条曲线，勾勒出万千仪态。但她又是刚韧的。桃李花瓣娇弱，需要相黏相托，才能透其妩媚。而这兰花的花瓣每片都傲然挺立，最上头的三片靠得紧些，颇有相依相伴之味，可是每一片又是独立的，各有姿态，决不与任何一片相粘。下面的两片更大一些，却是独自昂首挺胸，颇有清态。

香味更不用说。兰花之香，岂有人不醉？兰香之醉人，不在于烈，而在于幽。幽幽兰香，扑然入鼻。所谓如蜜如浆，时间久了，自会令人生厌。兰花是懂得这个道理的，所以她的香，清幽，而不甜腻。幽幽的，悠悠的，就从鼻口钻入灵魂。于是我，也自觉清雅了起来。

这么说来，简简单单的兰花是不简单的。她朴素，因为她深知繁至华，简至真，在华贵与真性情中，她选择了后者，正因为如此，我们所看到的兰花，是那么清雅而不做作。比起那些一年一花开的桃李，她的等待，她的酝酿，只是为了更好地绽放。正因为如此，她从未辜负我们的期许，每一朵花都饱含着最炽热的生命。

如今，我们家的兰花已开了两月有余，仍毫不见倦容。我不知她对生命是有着怎样的酝酿，才有了这样持久而绚烂的盛开。但是我知道，她即使凋零，也会昂首挺胸，傲然无悔。因为，她已是生命的赢家。

如果有来生，也请让我做一株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