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风景永远在路上
那是去学校的路,不长不短,恰恰走了六年。
还记得我刚刚上小学,那时家离学校是很近的,我便可以走路上下学。父亲说,还是不安全,你还小,我有空就来接你。
虽然他说是“有空就来”实际上还是天天来了。我心里即使清楚他好忙好忙,还是忍不住每天放学时开心一会。毕竟那个接送的点,那个年龄,谁不希望看见自己亲爱的父母在教室外等你呢?
父亲知道我晕车,即便他开车下了班,也停好了车来带我走路回家。关于这条路的记忆也太美好了,暮色里重重叠叠的云遮不尽夕日温暖的余晖,稍凉的晚风拂来街边炒栗子的甜香。父亲拎着我小小的书包,与他很不相称;我一路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事,他就瞪大褐色的眼睛,很感兴趣的样子。
某一天我突然注意到同学手里大多有家长带的点心。于是我也开始期待下午父亲出现时会带着点心盒,不过没有。当时总以为不必说,父亲就应该明白的,拖长了失望的声音问,“啊——为什么没有?”我解释一通,父亲才明白我的意思,语气稍稍遗憾又愧疚道,“可是今天没有啦,明天给你带吧?”
第二天他果然提了点心盒在教室门口张望。我满怀期待地剥开蛋糕纸咬一口,“这个太甜了!”父亲的表情紧张了,“味道不行吗?”他不安地盯着我,“不好意思啊,爸爸第一次做这种东西……我也不知道放多少好。”
时间悄悄从路旁的灌木丛里穿去,转眼就无影踪了。于是父亲做的蛋糕已经好吃得习以为常,我却也到了一个自以为是不成熟的年龄。
我开始觉得与他无话可说。甚至不希望他来接我,好让我独自走一走那条路,听听马路的喧闹,看一看一个人时那轮孤傲西沉的太阳,余晖洒在马路上。
父亲也不知道和我说什么好。那条路真是漫长,默默无言里不是默契和宁静,是凝固,是无话可谈。他试着和我说话,问问我学校里的事情,我倒是敷衍得自己都觉得冷淡。
他试着做不一样口味的蛋糕,或是换些没有给我带过的东西,再或者跟我说些以前的事情。我当时只一心觉得我早就独立了,拜托您了可别来接我了吧。
那段日子实在不大愉快。再后来我终于毕业了,再也不用走那条路,我先是欢呼,随即又稍稍落寞。
父亲更忙了,好在如今我也不再需要他陪我走那条路。不过我也明白了他的辛苦,在他出差回家的深夜里,他也能有一盒蛋糕,我当然不必落款。
偶然回了一趟母校,想起曾和父亲走过的六年。多好的岁月,时光缓缓流淌而过,留下的是悦耳的声音。父亲是整日与物理或是工程打交道的人,偏偏学会了做纸杯蛋糕,偏偏愿意风雨无阻地走一走小路。
我恍然才明白这路是单行道,我曾经飞跑着逃离去,怀念时才知道回不去了。不过那也没有什么遗憾,今后这路还很长很长,我还可以有机会吃一吃父亲做的蛋糕,一边也给父亲递上一个,然后给他说说学校里的事,再看一看他感兴趣的表情。这一条路上,我是再也不会抛下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