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一恋倾城

我不后悔。哪怕这次一恋倾城。

――题记

幽王捏着酒杯，独自烂醉在烽火台上。

那夜的空气有些晦涩，杯子里西域进贡的酒散发着迷迭香的味道。这种慵懒的香味包裹着潮湿的空气一点点飘散开去，令人回想起昨夜的歌会在音乐里扬起的绸缎，褒姒白白软软的手臂好像天鹅的脖子。

幽王扶着烽火口，瘫软了下去。望着远处，还能看见诸侯们悻悻撤离还未走远的军队中星星点点的火把。幽王心里突然一阵剧痛，他俯下身去。

褒姒已经先回寝宫了，说是不太舒服，侍女们于是都随她下去了。

……撒谎。幽王半闭着眼睛，喃喃地说。

战争就是这样。

褒姒家破人亡的时候，王在碧磷瓦下听戏;褒姒被弃在荒野地里的时候，王在麝香亭里品茶;褒姒沦陷在虚华浮贵中的时候，王在大殿上看奏章。后来啊，直到她开成了一朵娇艳的花，闻香而侧目，王的眼里才满是欣喜与惊诧。

幽王仰脖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酒里的香料有一股奇妙的味道，腥腥甜甜，好像冷掉的血液。

幽王其实并不觉得这种酒好喝，至少和之前的杏花酒比起来是这样。那股说不出的腥味总能让他没有来地感到恶心。但他还是提醒自己得再喝一杯，因为这样醉得更快。

在被呛了一下之后，幽王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溢出的酒液和腮边的眼泪混在一起，滴落在金线绣饰的紫袍上。幽王靠着烽火台冰凉的石砖慢慢向下滑，微寒的空气里只剩下他有气无力的喘息。

……夜无月，星如火;

指微寒，空怀香。

桃花落时，莺歌起……

远处灯会浮靡的歌声传来，又被晚风淹没。

幽王的意识一阵清晰，一阵模糊，眼前飘飘渺渺地浮现出歌会的灯光、歌女，褒姒飞旋的身影，轻点舞步。一切都很完美，――可是，褒姒不笑。

幽王不懂。她想要什么?金银珠宝，山珍海味，奇巧的玩物还是空前盛大的宴会?只要她能想到的，幽王都愿意给她。只是，她到底想要什么?

幽王不懂。

褒姒就这样，不言，不语，不说，不笑。

王无心再过问其它事情。

但是他都看得见，臣子的叹息，饥民的眼泪。他都看见了。

夜更深。连远处的灯火也渐渐褪去颜色。天上的星粒却在这种时候亮得特别诡异，烧灼着周幽王的眼睛。

今天，褒姒终于笑了。

幽王端详着酒杯，抽噎了一下。

――好个“都城烽火戏诸侯，换得美人低眉笑”啊!

江山和美人，朕现在到底更想要哪一个?

或者说……可以舍弃哪一个?

突然，周幽王对着天空撕声大吼，狠狠倒了一杯酒，又猛一仰头喝干了。

朕……值了么?

幽王痴笑着，伏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紫金袍袖下，他满脸是泪。

七天之后，犬戎攻破镐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