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欣赏的从容
世间万物皆有情,难得最是心从容。——汪曾祺
仲夏的雨,总是来去无踪。乌云丝丝蔓蔓地稀疏,倏然豁而开朗。急促的雨点便慢下来,轻下来,柔下来,有几分春雨般的朦胧。
撑一伞欢喜,携两颊清风,踏步在道旁满是葱郁的小径。我被一群探头探脑的音符在窗口拽住了步子,不觉间已屏息凝神,听得专注。琴声含着几分青涩,衬着流淌的雨,能在步履匆忙中余闲来从容赏琴,反倒觉着难能可贵。
痴痴地听了一阵,临走时瞥见身旁老太太。她是我的邻居,她平日从不大声寒暄,显得格外安静。乐声缭绕,我真真切切地看见,岁月在她身上沉淀智慧,藏书为她的灵魂叠加厚度。她对我颔首致意,我忙道了声问候,声音被感染地都轻了些。我看着她从容迈步,朴素而优雅的衣摆在身后翻飞,恍惚间是拜老师的影子。
是他步入了初二的历史课堂,带来了满堂星火和灼灼希望。钦佩于他的慷慨激昂、对全局了然于心的气魄,收获于游览青苍远方、漫步宋元明清的暮雨田荒。最妙的是每次下课铃声响起,便是他最后一句话余音刚落之时。每每如此,感叹不已。如此,不但是他具备多年卷帙浩繁的积累,更是缘于计划的虑周藻密,便有了从容的资本。
受他影响,学生多是认真细致的,但也不乏敷衍了事之人。深知此况,他却不紧锁眉头、大声训斥,或是失望满溢、叹气连连,而以极具历史老师特色的诙谐幽默的说话方式,又不失严肃地为他们权衡利弊,使人在窃笑之余幡然醒悟,重拾纸笔。
也曾瞧见他的办公桌,分门别类,一丝不苟,条理分明。全无半点喧哗,惟余从容。
我总是对植物抱以一种偏袒的欣赏,它像是一位姑娘掬着一捧欢笑,在面容冷清的人群中茕茕孑立,教会我们温暖、宁静和相守。而就在此刻,以雨为节点,我兀自伫立,阖眸,敛住一汪映出的新绿的影子。
我们纷争,我们和解;我们肆意大笑,我们尽情流泪。但最好的生活状态,怕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大风雨后的宠辱不惊。他们保持着生命最初的姿态,而我正欣赏于此,热爱于此,追求于此。
也愿你,脚下生风,步履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