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着花香长大

春绽放开来。清风吹散了一朵蒲公英，吹开我万千思绪，我忽然意识到上一次看花，似乎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以至于脑海中只残存了些许零星的、关于春花的繁盛记忆……

小时候，我是花草的朋友，常常陶醉于花草丛中流连忘返。春天是我的节日，从河流欢唱，万物萌芽开始，我就清楚每株花木的生长。从这棵树缀上了几滴翠绿，那朵花胀满了几个骨朵儿到满树的碧绿，满园的花香，我穿梭于丛间，看蜜蜂与蝴蝶忙碌——但我从不去招惹它们，它们有比我更灵巧的身姿可以钻进花中，亲吻它的魂，有更尽职的态度去对待它们的工作。每当夕阳西斜时，在泛着黄晕的天穹下，树影望不见的地方会时不时传来母鸟充满慈爱的低声呢喃，应和着花猫慵懒地伏在春草间轻缓的喵叫，金红的太阳便伴着如此曼妙的回旋曲下沉。晚风习习吹过，那满园七彩的花瓣快活地抖动，抖成一匹织女用天边的云霞织成的、光泽潋滟的绫罗绸缎，映着袅袅缠绵在太阳周身的锦绣云裳，一切都显得平和、华丽和宁静。

后来，我没有了过去那样的闲暇，只是几天绕着丛间熟悉的小径走一遭，也就打发过去了。现在，更是时间紧迫，先前还不足我高的小树，现在已“噌噌”地窜了上去，直指蓝天，花儿们也开了又败，败了再开，越发地壮大繁茂。而我却一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丛间熟悉的小径、常站的地方，现在也许已填满了绚丽的花草。

我害怕它们会抛弃我。那些日渐疏远、曾经醇厚的情谊如脑海中残余的记忆碎片那样不值一提。从前，我伸手便可一下子揽住的花草丛，现在正开始一点点挣脱我的臂膀，滑落、飘零。

我明白，是长大将它们挤出我的怀抱，便迫不及待地拥进来，不给我丝毫准备。对长大，我报以沉默与无奈。

如今，在春天，我再次踏进丛中，沿着那条熟悉而陌生的小径缓步行进，略感欣喜地发现，草儿不过是抽出了几根嫩芽，我蹲下来撩逗它们，任草的青翠缠绕我指间。花儿惊喜地吹起不同音阶的号角，奏一支迎宾曲欢庆我的到来。我轻抚它们，并拥抱那棵小树。在这儿，我似乎并没有被遗忘，哪怕花儿都开尽，叶子都枯萎，丛中的最后一丝鲜绿也会坚持等候我，目送我离开，然后含泪微笑，猝然凋零、消逝。

我从没有如此清晰地体会被遗忘而后又重新拥有的过程。我是嗅着花香长大的孩子，心里沉甸甸的，装着整个花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