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年光旧时游
我倏然醒来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醒的,我也不知我睡了多久。作为一只矿泉水瓶,我能以物质的形态存活几百万年。我艰难地转动脖子,四周黑压压的,无数的同胞在这谷底的深渊发出低沉的哀嚎,突然,一个似乎熟悉又十分陌生的声音从很远处传来,谷底的哀嚎停止了,谷底静得出奇。
是人类吗?我想起了我最后一次与人类见面的场景。
我从一个工厂里加工出来,与其他的同胞一起卖给了一个瘦小而不赢弱的老人,他脸上有着山沟般的褶纹。他用一根长扁担挑着我们,乘着一辆破烂的大巴车与其他一些背着鼓胀得像注水过的猪的肚皮的旅行包的人摇晃地来到了一座山的脚下。我还能清楚地记得这座山的名字,黄山。随后那位老人便带着我们上山,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游览。
透过颠簸的塑料篮,一片绿映入了我的眼眶,是怎样的绿色呀!我只感觉我肚子中装的水也染上了绿色,我的同伴们也开始活跃起来,伴随着篮子的晃动,似乎想要与那无穷的绿跳一支轻快的交响舞,除了绿以外,还点缀着许多石头,这些石头不受人的约束,便以一种狂野的姿态生长开来,看,前面的那块伸长了它满是青藓的脚,似乎要把空气绊倒瞧,右面的那块向我们顶出了它那巨大的犄角,好像想把我们推开;咦,上方的一块大石头的肚子上扯开了一张狰狞的大嘴,似乎在说:“这是我们的领地,快滚!不要糟塌我们!”不过,老人可没有理睬他们,他也没有像我们一样欢喜地讨论,连四周美丽的景色看都不看一眼,伴随他脚步的加快,篮子抖动地更厉害了,四周的亭子松石都飞快地丛我们眼前擦过。我旁边的农夫山泉愤愤地说:“走这么快干什么,他带我们上来不就是看美景的吗?
突然,山路一下变陡了,那片绿消失的天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悬崖峭壁,时不时还有几片云从我身边掠过。倏然,老人好像踩空了,篮子猛烈地向后仰去,还好老人反应快,一把抓住了篮子,似乎我们是救命稻草一般,遗憾的是我身边的农夫山泉被甩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向悬崖下落去,我顺势向悬崖看去,石壁像被钢刀削毛了一般,是那样的光滑,以至于农夫山泉几乎没有受到摩擦力,在石壁下生出了一缕清泉,似乎在版爱抚石壁丰腴的冰肌。突然在石壁的底处位置横生出一块突兀的巨石,宛如一把刀穿透人的身体一般,水流在那里迸裂开来,像被割开的动脉般向四面涌喷,可怜的农夫山泉随着“砰”的巨响血肉横飞。
老人迟疑了一下,脸上流露出一种表情,说不出是悲伤还是痛惜,山下的石泉仍在奔腾,“哗哗”的声音似手在为杀死农夫山泉而欢呼,我突然感觉我像一个侵略者。
云又多了起来,笼住了这一切,应该到山顶了吧,云雾弥漫在我们身边,我们像披麻戴孝一般,无尽的白呀。
老人坐了下来,虽然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我闻到了汗臭味,感受到嘈杂的热浪,我知道是人类来了。似乎还有几缕烟味,不知哪个在抽烟。那些混沌的气味把我卷了起来,让我的头也开始发昏,我一下昏迷了过去。
我起来时,云雾已经散了。但我环顾四周,同胞们呢?空旷的篮子中,只剩我一个,我站立起来,我看到了什么?我的同胞们倒在各种地方,树上,凳子上。山林中,水池中。他们大都身首异处,有的还正在流血,他们白色的血液汇聚在地上,我开始出汗了,他们的血直直盯着我看,我连忙转头去看天,天也是白色的,那也是他们的血吗?这时,一个漂亮的姑娘向我走来,她衣着得体,处处散发着优雅的味道。“水多少钱瓶?”“就最后一瓶了,20元”老人说。我看向老人,他的脸似乎开始扭曲起来,变成了撒旦,嘴角还像死神的镰刀般上扬。
那个姑娘拧下了我的头,饮下了我的血,我已经感觉不到痛了,随后,她把我从山顶向山下扔去。她美丽的手臂挥动,多么优雅的动作呀!
形人在空中看向黄山最后一眼,又有一种浓烈的烟味传来,好像还闪烁着火花,不知是中的火焰还是烟蒂在怒吼。
我向下坠落
那就是我最后一次与人类打交道。突然,先前的声音又近了,我依稀可以听懂:“这就是远古人类的黄山?没有想到我们千辛万苦寻找古人类的遗产,找到的都是塑料山。”“是不是前面那一座?”又有一个声音传来。“放屁,那个都烧成灰了。怎么是山呢?”于是,他们在我们的头上插进了一块大牌子“古人类文化遗产一一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