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

这茶叶从家乡山冲里带过来，让我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那种淡约缥缈的烟熏味，环着杯沿丝巾般透明。从小就看着母亲双手采茶，然后揉搓，然后熏制，就一直记得那些灶堂里隐约的火星应该不会消失，而是隐藏在某一片茶叶里。这印象和池塘边的萤火虫一样，飞着飞着，就躲起来了，要等到第二天夜里，星光和暗黑的田野一起到来的时候，它们再一次出现……，很美的事情，就是家的感觉。

后来，茶叶由母亲像藏宝贝一样的珍藏在瓦坛子里，封了口，再反扣上一个瓦钵。她是一小撮一小撮的抓出来，等走到屋檐下，乡下的阳光从竹林里过来，仿佛极其懂得一个普通农妇的情感，就悬挂在屋檐处，温暖亲切起来。母亲便站在那里，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时间里，一切都和她有密切的关系，又并不逼近她的存在。很多时候，她把我喊过来，嘴里咀嚼着一片茶叶，手里那一撮就对着阳光，于是，她手心处会稀疏得要保存那些阳光的影子。

我最喜欢看母亲和讨要茶叶的邻居之间的聊天了，那情形是母亲一年中最为得意的，哪怕是舅舅来到家里，她也很有些吝啬的样子，一边拿出来一些茶叶，一边说：今年茶叶比去年还好，就这些啊！要省着吃啊！然后就开玩笑地告诉舅舅，最好一次放一片茶叶。于是，屋子里尽是笑声，一切都那么丰腴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