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是棵糖果树

表弟爱看《海绵宝宝》，我也爱看。广告时他最爱张望窗外，我也爱。

遥遥看见一个古铜色的身影，穿了一件深蓝的短裤，浑身汗淋淋的，像在土耳其沐浴中——渐渐近了——他那久住乡下的脸庞沟壑缠绕，古铜色被烈日照射得发黑，是那种铁黑，像严冬的松柏，似乎涂满了油。他自然地微笑着。忽然，晃过我们窗口，站在厨房门口。

叔叔正从厨房里走出来，嘴上叼了一只纸烟，惊奇问好，他招手说水涨得厉害，又谈到塘边——就在家旁——有一只要死的大草鱼，重个七八斤，问他去不去打捞，叔叔想了想，把纸烟一甩，说：“让我看看去嘞。”

霎时间，有好几个人站在那里看鱼，加上那个瘦小、爱幻想的表弟共十个。我待在家里。忽然听到一个幼稚、漫画的童声，叫得满村子都能听到(但听不清在讲什么)，然后是叔叔的“烦死了你!”，接着又被更响的所淹没。

我笑着也走去围观，那时表弟已不叫了，只是不停叽咕着：“鱼是人类的祖先，我们不能杀害我们的祖先……”又问我：“哥哥，你说鱼是不是我们的祖先啊?”

“是呀。”

“那为什么我们要杀害自己的祖先呢?”

“这是自然界的规律……”

然后阿姨牵着表弟回去了。我看了看那只鱼，古铜色的“他”撩开鱼的鳃，说：“鳃里都完全腐烂了，不中啦。”又踩踩鱼身，用脚趾指着一道痕迹说：“铁揪划的，看鱼鳞都刮掉了!”顿时一片议论纷纷，他又说：“这鱼我先带回去了，下次跟主人说啊。”然后拎着鱼得意洋洋地走开了……

“鱼是人类的祖先，我们不能杀害我们的祖先……”叔叔说：“别吵了，好好吃饭!”“鱼真的是我们祖先，我们不能——”叔叔一敲筷子：“那你别吃!”然后自己大口吃了半条红烧鲤鱼。

表弟悒悒不乐地走到后花园里去了，他把一颗苹果糖种在地里，问我：“到明年，这里就会有一棵大大的糖果树，枝上结满了五彩缤纷的糖果，是么?”

“是的。”

他心满意足地和我回到房间，一边吃糖果一边看《海绵宝宝》……